自从整肃工作组机制建立以来,赵振宇每天都要代表薛世杰轮番前往二十一个整肃工作组视察督导。上至主抓整肃工作的组长,下至打杂的跑腿协理,都对这位不摆架子说话和气的钦差大臣颇有好感。
二十一支整肃工作组承担着清查前届政府贪腐官吏的重任,为了保证调查人员的人身安全,每个工作组的办公地点都设在相对偏僻的城郊私宅,同时有镇北军士兵把守防护。临时过渡委员会为工作组安排了做饭的厨子,但工作组成员几乎都是镇北军背景的北方人,没几个吃得惯南方厨子的手艺,好多人为这事抱怨了许多次。
张玉泉提出的建议是让自己老婆到工作组为大家做饭。他来南方之前曾在哈尔滨开过私家馆子,自己和老婆都掌过勺,红案白案刀功炒功什么的并不陌生,要参加烹饪大赛肯定拿不了前三名,但要做几顿可口的北方饭菜那可是绰绰有余。
“我老婆来,只是让她给戴师傅帮帮忙,打打下手,纯粹是为了工作组的同志们服务,没有别的意思……”张玉泉担心自己的提议最终会引起那位粤菜厨子戴师傅的反感,索性先当着赵振宇的面把话头埋下。
赵振宇合上手里的文件夹,盯着张玉泉看了足足几秒钟。
对方话里包含的暗示,他当然心知肚明。
这个薛世杰亲自点名招进来的协理据说只是个码头扛活的大老粗,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心机和见识。
“如果张婶的手艺能让工作组的同志们满意,那第二组这边的厨房就该交给她负责,戴师傅可以到别的更适合发挥他才能的地方去。这里不需要两个厨师,临时过渡委员会也没有多余的闲钱开支。我们不会埋没每一个人才,也绝不提倡论资排辈划地盘的陋习。任何工作成果都是做出来的,做事的人才是最大。”
有那么一刻,张玉泉感觉这位赵部长的眼中仿佛有两把锋利的刀刃射出,无声无息地穿透了自己的五脏六肺。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惶恐,本能地把头低了下来。
“这些日子,你做得很好。我已经听到不止一位同志在表扬你,心细,厚道,勤快,不怕脏不怕累。”
“赵部长,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如果不是薛总救我一家,我们家四口人早都饿死在码头了,这辈子我张玉泉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薛总,报答临时过渡委员会的恩情。”张玉泉说的是心里话,眼眶有些红润。
“小张,你什么文化水平?会开车吗?”
“赵部长,我是哈尔滨人,初三没读完就跟着父亲出来开饭馆。”
“嗯,明白了。昨天,临时过渡委员会在商议设立整肃工作组通联处,通联处需要三位传递机要文件的联络员,专人专车,带一名武装护兵,每天固定跑点递送文件。这个工作要晚上八点才能下班,周六周日无休,但薪酬加两成,每周结算,你愿意干吗?”
张玉泉挺直了胸膛:“报告赵部长,要不是家里有几口人要吃饭,不给钱我也干!为了薛总,我连命都可以不要,还怕没薪酬吗?”
赵振宇笑了起来:“你这个人吶,不要总把死啊命啊的挂在嘴上,薛总不想要你的命,也不是想要你死,你老这么挂在嘴上,听着不好听,照老人们说的也不吉利,是不是?”
张玉泉揉了揉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道:“呵呵,我这人没文化,也没见过世面,胡说惯了。赵部长批评得对,我保证今后不再说这些丧气词儿。”
“嗯,什么时候能来通联处?”
“报告赵部长,我现在就可以过去!”
“好!不含糊,是个爷们儿!”赵振宇啜了口茶,抓起桌上因为看文件而没来得及吃的两个冷包子:“你小子,现在就跟我走。去认认门,熟悉一下人。”
当晚,当张玉泉拖着疲倦身躯驾着一辆配发的敞篷军用吉普车回家时,他看到家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昨天烧烤摊大排档上认识的柴文德。
“你怎么找来的?”张玉泉仔细关上车门,检查了车窗和轮胎,才抓起一块油布,认真擦了一遍车窗和门把手。
尽管这种国产越野车在战前也就是几万块钱的低档货,但现在却是几百万美金豪车也比不了的特殊身份象征,他不敢有丝毫怠慢。
“呵呵,烧烤摊老板认识你,我一路问过来的。”
“怎么不进去坐?”
“我怕影响两个侄儿睡觉,再说,嫂子也忙着洗衣服呢,我就站外面,更好一些。”
“你倒是挺客气嘛。”张玉泉盯着他,笑道。
柴文德深深叹了口气:“张兄府上家徒四壁,能如此固守清贫又胸怀天下,实在是令人敬佩。”
张玉泉瞅了他手里的包一眼:“走,进屋去喝两杯吧。”
“呵呵,那就打扰了。”柴文德没想到对方这么好说话,顿时脸上一喜。
“不过,要送东西的话,我就只能撵人了。”张玉泉从怀里摸出个金属酒壶来,大步推门走了进去。
柴文德尴尬一笑,跟着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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