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纠察队的治安观察员已经多次汇报,嘉兴之战开打以来,江口码头上空往来的精卫飞行器数量比平时多了三倍有余。这些昔日最可靠的盟友,准备乘坐那种碟状飞行器脚底抹油?还是登上那艘传说中的巨型潜水舰仓惶撤退?
互助会的人可以退回海参崴,可以退回西伯利亚继续经营他们的神秘王国。但是,失去了魔都的周行远家族,又该何去何从?一想到这些问题,作为周氏家族核心成员的周星尺就忍不住怒不可遏,对嘉兴之战后明显不作为的互助会充满了滔天怨气。
本来,由周行远夫妻主宰的魔都,在将来的某一天也许就是属于他的王国。但是,那个原本美好的未来却因为国防军的大举进攻而突然消失。作为周行远的心腹,周星尺很清楚互助会的真正实力,他本能地感觉到这帮盟友没有全力帮助大伯帮助魔都,他们似乎有不可告人的打算。
听到侄儿由衷的抱怨,洪秀琳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她的声音变得更低,低到两步之外的纠察队和快速反应师的军官们都无法听清。
“星仔啊,婶娘这里先给你交个底,你可千万要记清楚了。”洪秀琳抓紧了周星尺的手腕,几乎把嘴唇贴到他的耳朵上:“你大伯正在和袁平平他们交涉,临走前他吩咐过,要我们做好随时远走高飞的准备。”
“走?怎么走?”周星尺瞪大了眼睛。
“当然是跟着互助会走。小丽明媒正娶嫁给了袁胖子,咱们好歹也是她娘家人,跟着互助会就算是走到天涯海角也不吃亏。”
“那……魔都就这么不要了?”周星尺一听,当时差点跳起来。
“你以为你想要,就能稳稳留在手里?”洪秀琳白了侄儿一眼,对他的执迷不悟感到不屑。
“婶娘,有道是宁为鸡头不做牛尾,一旦离开魔都,咱们可连根毛都不是了……”周星尺痛心疾首地叹息道。
“赖着不走,只怕连命都保不住。”洪秀琳冷哼一声:“南方政府那帮人,你以为都是好相与的?那姓薛的上台不到一年,自己手下的人先杀了一大半。对自己人都这么狠,还会对咱们客气?”
周星尺闻言愕然。他早已知道,进攻嘉兴的国防军对战场俘虏执行了严格的甄别措施,互助会和人民纠察队的俘虏都被押往后方统一看管,但只要发现是魔都快速反应师的人,一律全部就地枪决。他作为这支部队的主官,前途可是大大的不妙。
他已经听出来了,互助会似乎有舍弃魔都的打算,而周行远和洪秀琳好像也在做最坏的打算。但是,出于无法抑制的愤怒和不甘,他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互助会,也未必是什么好鸟。跟着他们,我担心最后也是个任人宰割的下场。”
“星仔,你这是怎么说话呢?你大伯和我对你视如己出,从来没有想过丢下你不管,更不会让你落个任人宰割的下场。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可就这张嘴,得小心别惹祸上身啊。眼前这局面,根本不是咱们能决定的,除了走一步看一步,你说我们还能有别的什么办法?”
周星尺呆呆地望着夜空,凝听着黑暗中传来的凄厉呻吟。那声音像腐蚀灵魂的无形之磨,碾压着阵地上每一个人的心魄。
一名纠察队军官终于按捺不住,他背了支狙击步枪爬到树上,一枪了断了那位在痛苦中挣扎的伤兵。
半秒钟后,一发从三千多米外飞来的150毫米高爆榴弹砸在树梢上,让那名冒死行善的军官,以及等在树下要接应他的两名同伴瞬间粉身碎骨。
“我的亲爷啊,能不能有个准信……或者,看在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给老哥哥我一个小小的暗示也成啊……”
周行远的脸几乎要贴到袁平平腮帮子上,平时一尘不染的金边眼镜也沾满了油腻和酒水。茶几上的那瓶据说是战前存货的二十年拉菲红酒还有三分之二,消失的三分之一绝大多数都灌进了他自己的肚子,一向矜持优雅的周市长今天完全没有仔细品味到这瓶绝世佳酿的心情,他的手一直牢牢拽着江口码头港务局总经理袁平平的胳膊,想方设法要从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女婿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赶走美军顾问团后,周行远与洪秀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认了洪秀琳的贴身侍女小丽为义女,然后又以相差无几的速度把她嫁给了袁平平。原本由田建明强行指派给袁平平的公配妻子杜鹃上尉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随即以离婚为公开托辞离开了江口码头港务局,转调到苏沪杭垦荒区民兵大队从事她最擅长也最喜欢的军事工作。
重新变成孤家寡人的袁胖子迅速钻入了小丽精心设置的温柔陷阱,很快弄大了人家肚皮。在小丽深明大义地表示可以接受他的其他五位女友之后,袁平平毅然宣布正式迎娶这位周行远的义女。
“唔……一点小意思。”周行远伸出右脚,狠狠用力踢了一下沙发边的一个硬皮箱。他用了最大力气,但那箱子却纹丝不动,里面的东西显然极其沉重。
袁平平眼睛一下瞪得老大,手里捏的那杯转了半天也没喝一口的红酒差点落到地上去。
港务局总经理可不是见猎心喜的激动,就在那一瞬间,周行远居然在这平常总是死皮赖脸的胖子眼里看到了恐惧,源自内心的恐惧。
“妈……哎,我的老丈人,你这是嫌女婿我命太长了?”袁平平痛苦地哀叹道。
“这里又没有外人,咱们翁婿之间,还讲那些个干嘛?”周行远看看紧闭的房门,努了努嘴,示意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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