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勋奇道:“不知是什么样天大的机会,劳烦您特意跑来告诉我?”
“是这样……”焉耆使者左右瞧了眼,显得非常谨慎,张勋笑道:“左右无人,有话但讲无妨。”
“还是附耳说。”焉耆使者凑到张勋耳边,嘀咕了一阵,张勋起初还能淡然听着,后来则是一脸的骇然,连连摇头,连连摆手,道:“这如何使得?别说我无此心,就算我有此意,我也不能害了我的女婿啊?您现在贵为焉耆的使者,当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我女婿领军在外,本就受朝中众人眼气,若他让我当了高昌王,之前的功劳也变成了污点,若是有人在皇帝陛下面前进谗言,我岂不是害了我女婿的性命吗?”
“您不要再说了,我是断然不会接受的!”
焉耆使者急道:“天可汗胸怀四海,您的女婿又立下了大功,他怎么可能杀功臣呢?如今的局势,对您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要是错过了,可就再也没有了,您不想自己,也想想后人!”
张勋笑道:“您也不是不知,我只有一女。像我这个年纪,还想着再得子嗣么?不想了,不想了,使者,您不要再说了,且不说我无此心,也无此意,就算我有此心,有此意,我又不是高昌人,高昌百姓能推举我做王么?”
“可是——”
“您不要再说了,若无事,我为您安排住处歇息,若您要走,我为您备好马匹。”
说罢,张勋叫来外面伙计,道:“去把最好的马牵过来,送给使者。”
“唉——”焉耆使者见张勋意已决,无奈叹息,走出屋外,看到伙计已经把马牵过来了,愣了一下,心中忽然有了一丝明悟。
他回想刚刚张勋说的话,明白过来了。张勋并非不想做高昌的王,只是他担心高昌百姓不会拥戴他。而且,他最后说是安排住处或者牵马,然而他做的时候,却是直接安排了牵马过来,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他是想让自己去做说客,让高昌百姓主动推举他为我王。
真是奸诈!
翁婿一样的奸诈!
焉耆使者暗骂一声,骑着马便走了。腹诽是腹诽,该做他还得做。刚走出不远,后头跟来四个护卫,为首一人道:“市令大人唯恐使者一人出行不安全,让我们几个护送。”
焉耆使者听到这话,便再度确认了心中的猜想,果然是如此,自己并没有猜错。
屋里,张勋咳嗽了一阵,抬了下手,鬼影从阴影中闪出,道:“首领,有什么吩咐。”
“高昌那边,安排得如何了?”
“您放心,各大城的城主,咱们的人都已经关照过了。”
张勋服下一丸药,平复了一下,道:“事情走到了这一步,已经比预期中好很多,至少到现在,我们的人都没有损失。这件事结束之后,你带着你的人蛰伏起来吧,李牧这小子鬼精鬼灵,我担心他看出什么破绽。”
“是。”
鬼影应了一声,又遁入了阴影之中。
……
定襄会盟如期而至,没有半点波澜。突厥那边,大可汗泥孰亲至,而唐朝这边,则是由李牧佩尚方宝剑,代替不能到场的李世民。由于突厥已经上表内附,也不算是怠慢了。双方各用本国的语言,宣读了一遍盟约,然后祭祀了田地。又挖了一个坑,埋了双方带来的,刀弓箭矢,以示罢兵言和。在上面有铸起一座碑石,正面以汉字刻盟约,背面以突厥文字刻盟约,两旁则刻满了见证之国及使者名字,碑石名为‘止戈碑’寓意两国从此止戈,再不动武。
仪式结束,刚要下会盟台之时,忽然发生了变故。
“侯爷!”
只见会盟台下,跪倒了一片,像是连锁反应似的,越来越多。李牧和泥孰站在高台上,满脸错愕,旋即,李牧大怒,拔出尚方宝剑,呵斥道:“尔等是何人?跪在地上干什么?是何居心?”
“请侯爷为高昌百姓做主!”一个老头扯着脖子喊道,说罢,变戏法似的从地上拿起一把伞来,李牧按下尚方宝剑,皱眉道:“这位老人家,这是何物啊?”
“此乃高昌二十二城百姓具名之万民伞,请侯爷为高昌百姓做主!”
“万民伞?”李牧不禁动容,对台下的李思文示意了一下,李思文走过去把伞接了,拿到台上,李牧把伞打开,果然见到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全都是一个个名字。
李牧把伞放下,沉声道:“尔等写万民伞请命,所为何事?莫不是想取我李牧项上人头不成?”
老头惶恐跪倒,高呼:“侯爷想岔了,高昌百姓不是这个意思。恰恰相反,侯爷诛杀高昌王室,平分土地给我们,百姓无不感激涕零。我们想求侯爷做主的,不是这件事。”
“那是什么事?”
“我们……”老头似乎有些畏惧,但仍咬了咬牙,道:“侯爷,高昌百姓想求侯爷,不要让高昌并入大唐。”
“什么?!”李牧大怒,又拔出尚方宝剑,指向老头,道:“你敢再说一遍?”
“侯爷!”老头以头杵地,哭泣道:“侯爷容禀,小老儿冒死谏言!侯爷!高昌人虽也是从中原迁徙而来,但来到此地,已有数百年了,高昌人虽说汉话,但与胡人杂居日久,不免也沾染了胡人习性。服饰,习惯等,皆与中原不符,若并入大唐,大唐定会派遣官员过来管理,百姓们皆担心会产生矛盾,毕竟不是人人能有侯爷之胸襟,若再来一个鞠氏,重蹈覆辙,高昌人苦矣。”
“另、”老头抬头看了眼李牧,硬着头皮道:“侯爷诛杀鞠氏,乃是因鞠智盛弑父夺权,侯爷率王师而至,为国主鞠文泰复仇,又因鞠智盛冒犯大唐,这才把鞠氏斩杀殆尽。深究起来,高昌国乃是大唐属国,大唐若把高昌归为大唐治理,未免名不正而言不顺,师出无名,不能服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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