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两位大长老,李牧扶着座椅的扶手,支着脑袋,颇有些感慨叹息道:“夫人啊,你说这世上,真心想半点事情的人,怎么就那么少呢?”
王鸥不明所以,问道:“夫君这是在说谁呢?”
“刚走的那俩。”李牧努了努下巴,给王鸥示意道:“这俩人,各自代表一个部族,但是你瞧瞧,他们等着盼着,想要改变的现状,真到了改变的时候,他们想到的却还是自己。想到以后苗疆,可能是这些人的后代在治理,我就很担忧啊。”
“唔?”
“也许有一天,他们自己就会变成今时今日的崔玉言。”李牧苦笑一声,想起了前世看到过的一句话:“最终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王鸥也有些怔崧,过了一会儿,她拍了拍李牧的手背,道:“夫君,这世上的事情,不能尽如人意的。你能帮到这一步,已经是苗疆百姓的福气了。以后的事情,不是有那么四个字么?咎由自取,就算他们真的变成那样了,也是自己作的祸,怪不到你头上的。”
“我只是在心疼百姓。”李牧怅然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古人诚不欺我也。”
“古人?”王鸥显然没有看过几百年之后张养浩的那首《潼关怀古》,问道:“夫君,是哪个古人说过的话?我怎么没有读过这句?”
“呃、”李牧随口糊弄道:“一本佚名的孤本上看到的,文章已经没了,只留下这句了。”连忙打岔道:“这都不重要,跟你说个事儿,这几天,这边的事情就要了了,你收拾收拾自己随身的东西,咱们得准备回去了。”
“嗯。”王鸥点头应下,也没有继续问。心里却早已经把这句话的‘版权’归结在了自己夫君身上,夫君一向都是这么低调的人,做了好诗文,都说是自己看到的,古往今来这么谦逊的才子,也唯有自己夫君一人了吧。
她哪里知道,李牧是真的心虚。以他的性格,如果真的是他自己做的诗,他怎么可能低调得起来。
……
唐俭办事儿还是很麻利的,说好了三天,结果第二天的黄昏,他就已经把所有奔逃的犯官全都抓到了。看他这个速度,李牧很是怀疑,这个老小子是不是早就派人监视这些人了,否则怎么能如此精准一个不落?要知道苗疆可是遍布山地,到处都是密林,一个人若是想逃,钻进林子里头哪儿找去?
不过他也没问,唐俭老油条了,就算是他安排好了,他也是不可能承认的。
有些事情,还是心照不宣的好。
李牧找来两位大长老,让他们通知各苗寨,都要派人来参与公审。最好找一些吃了亏的苦主来,当众怒斥这些犯官的罪行,让所有百姓都知道知道,他们到底是犯了什么罪。
至于如何量刑,也进行了一番讨论。两位长老的意思,当然是从重判决,最好都砍了以儆效尤。但是唐俭还是坚持,要公平公正,有些官吏,并没有主动的想害苗疆的百姓,他们只是摄于崔氏的势力以及上面的胁迫,不得不成了帮凶,这样的人虽然有罪,但是罪不至死。
李牧最终还是采用了唐俭的意见,虽然他的想法,跟唐俭并太一样。他也想从重判决,但是他看到两个大长老的架势,觉得好像是有点太纵容,太惯着了。也许是顺着他们的事情太多,有点蹬鼻子上脸了?
必须得遏制!
但是当他决定了之后,又陷入了困惑中。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做的事情,越发的像是李世民的境遇了。
这不就是帝王术么?平衡之道!也许有的事情,真的就是这样,自己的想法不太重要,对错也不太重要,平衡,才是最重要的。
李牧不禁苦笑,昨日刚说了别人,最终将活成自己讨厌的样子,自己今天就做了同样的事情。这世界上,果然‘真香’二字,是谁也逃不了的。
李牧想的脑袋疼,索性不管了,所有事情都交给了唐俭,自己跑去逗女儿玩去了。小家伙已经睁开眼睛,对什么都很好奇,李牧觉得自己现在必须得多多刷脸,这样才有机会争取到孩子第一声叫爹的殊荣。
……
李牧不出面,公审自然是由唐俭来主持。这一天,也是若琐节的正日子。除了每个寨子挑选出来的代表之外,听说朝廷要处置犯官了,自己赶来凑热闹的人也不少。里三层外三层,把整个公审会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牧站在山顶往下瞧,入目全都是人,顿时绝了想去瞅瞅的心。反正早上的时候,唐俭已经把如何定罪的详细目录,拿过来给他瞧了,按照这个目录定罪,基本上就没啥问题,他到不到场,也没有什么区别。
有着功夫,还不如抱抱女儿了。
“爹?”李牧转身带上门,又跑去骚扰自家闺女。王鸥刚喂完奶,听到这声‘爹’,横了他一眼,嗔道:“夫君,都跟你说了,别这么逗孩子。太没有规矩了,你再这么叫下去,就不怕你闺女这辈子叫你爹的次数没你叫她多?”
“哪能呢、”李牧把闺女抱过来,小丫头登时一副要哭的样子,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娘。李牧顺着小孩子的脑袋追过去,挡在她的视线前面,道:“来,叫声爹,你叫一声,爹就不烦你了。”
“哇……”
终于还是哭了出来。
李牧赶紧把女儿赛回王鸥怀里,叹气道:“我这个当爹的,咋就这么招人烦呢?两个女儿都烦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王鸥有些拈酸道:“你儿子喜欢你就行了呗?”
“那有什么用?”李牧哼道:“长大了,还不是惹一肚子气的货,要不是为了传宗接代,不得不有一个,我都不要那玩意。”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