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晚不语,只默默点了点头。
“秋晚离开家里的时候,你有多大?”
“不到一岁。”
秋晚眸光一沉:“那时候家里太穷,又多了一张嘴。爹和娘只能……将我卖了。”
在这样一个男尊女卑的世道,为了宝贝儿子的生命放弃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儿,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既然秋晚离开的时候你还那么小,你怎么就能确定你是他的弟弟?”
“哎呀。”周悠面色一变,很有些委屈:“王妃娘娘是在怀疑我?你这样实在太让我伤心了。”
说着话,他浑浊的眼睛里面便氤氲出了两汪水汽。
唐韵:“……。”
长成这么一副样子就不要学人家动不动就哭鼻子成么?何况你还是个男的!
男的,男的,男的!你懂么?
“奴婢离开家里的时候已经快五岁了,好些事情已经记得了。那时候阿弟还小,有一次爹娘出去做工留我在家看着阿弟。我困的狠了一不小心让阿弟被开水给烫了一下,在后背上留下极大的一块伤痕。腿……也是在那个时候被开水给烫的坏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已经有了几分哽咽:“也是在那之后不久,奴婢就被人牙子给领走了。”
“原来我的腿是拜你所赐啊!”周悠突然开了口,蜡黄的面色顷刻间变的扭曲起来。
但,当唐韵她们瞧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又变作了惯常那一张笑嘻嘻的面孔。
“阿姐你也别难过了,那个时候你还小,又为了家里的事情奔波劳碌。我不过才受了一点小伤,才不会怪你。”
秋晚一时间没了声音,眼底之中却满是不能承受的愧疚。
唐韵略低了头,这样说起来,这个周悠的身份该是没有作假。这种私密的事情看起来似乎连周悠自己都不大清楚,那旁的人便更不可能知道了。
“既然你们分离了那么久,你又是怎么找到秋晚的?还……?”
还找到了 萧王府来?
“这问题不如就由本妃来回答你吧。”女子的声音自台阶之上传了出来。
唐韵神色一顿,这个声音……林氏!
扭头看去,台阶之上那个人可不就是林氏吗?
今日的林氏穿着件玉色印暗金竹叶纹的长衣,外面批了件织锦皮毛斗篷。抄着手站在台阶上一脸的威严。
唐韵冷眼瞧着,这样一身打扮瞧上去颜色倒是素淡的很,但绝对价值不菲。看起来林氏的生活并不似大家伙想象当中那般的凄惨。至于什么潜心修行一心向佛?呵呵……
“侧妃娘娘,真是好久不见呢。”唐韵慢悠悠说着。
乍见唐韵,林氏眼底分明有幽暗的光芒一闪,却飞快敛下了眉目,显然不希望叫人看到她的情绪。
“真的,好久不见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韵总觉得似乎在她的语气中听出了浓浓的火药味。
“进来坐吧。”林氏容色清淡,朝着自己屋里微微侧了侧头:“敢么?”
唐韵哪里听不出她话里面的讽刺?这算是吓唬她么?手段未免也太小儿科了一些。
林氏风光的时候自己尚且从来没有将她放在眼里,何况是如今这般落魄的时候。
“多谢。”
纤细的女子身躯擦过林氏,慢悠悠了进了屋里去。
唐韵侧目看去,林氏的屋子收拾的倒还干净。但屋里面的那些个贵重的器物却已经尽数不见了。唐韵表示对这样的情形一点都不奇怪,人就是这样现实。拜高踩低根红顶白从来就不单单是内宫的专利。
唐韵身后,周悠抬腿就要跟上去。秋彩只将身子一侧,也没看她使了多大力气便将周悠给挤得一个趔趄,退到后面去了。
秋晚瞧的眸色一暗,终是半个字也没有说。
“周悠是我在路上捡回来的。”林氏开门见山,直接就说起来周悠的来历。
“哦?”唐韵挑眉:“这还真是巧了。”
林氏只垂着眼角,似乎并没有听出唐韵口中的不屑和讽刺。
“你也该听说了,自打王爷封了桂园,我的月历也并不似往昔一般。尤其在下人们给遣散了之后,一应的事物都得我自行安排采买。那一日雪后我从后门出去买东西,他就蹲在门洞下头避雪。我一开门,人咕噜一下子就滚了进来。”
“可不是呢。”周悠苦着脸说道:“你是不知道那天风大雪大冷的有多狠,我在这门洞里头缩手缩脚了一夜。人早就给冻僵了,手脚都伸不直。幸好夫人心善,一碗姜茶救了我,不然我就要与阿姐天人永隔了。”
说着话周悠抽搭了几下,很是应景的掉了几颗眼泪继续说道:“我要是就那么死了不打紧,可怜的是阿姐。她自小便于爹娘分离,好不容易富贵了爹娘却已经不在了。她打小就没有享受过什么亲情之乐。如今就剩了我这么一个弟弟,又这么给冻死了。以后这个世界上便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想想就……。”
说起来,这个周悠演戏也是一把好手。眼泪便如流水一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一到伤心处,眼泪哗哗的就出来。
秋彩笑眯眯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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