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当真石破天惊,莫说太子情意全消,连纪青盈都是头皮发炸,整个人激灵一下将太子推开了半步:“殿下!”
“具体些。”太子面色一寒,却镇定的很,直接推门出去问谢允。
“陛下只受了轻伤。”谢允躬身禀报,“贵妃娘娘也有轻伤,但恭郡王救驾及时,未成大祸。现刺客已然伏诛,陛下令调冀州军护驾防守。”顿一顿,又道,“皇上很震怒,命即刻监禁了小寒统领,也撤换了猎场的羽林营晏郞将。大殿下如今加封恭亲王,暂领猎场兵务。”
一字一句,谢允说的很清晰也很平稳,除了一开始过来的脚步稍微有点急之外,其余的每一句完全像太子平素的作风一样,稳健非常。
纪青盈站在太子身边,心却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虽然她对政治和军备的事情并不太了解,可那有限的信息里,她已经听出了巨大的不祥气息。
譬如,小寒统领,是那位太子曾经传书给他,请他清查东宫的铁面统领
另外,朝元猎场在京北,距离朝元猎场最近的应该是京城的驻军,也是京策军,但是肃帝在应对之间调动防务的却是冀州军,也是京城之外最近的一支地方驻军。
还有,傅贵妃与肃帝一同受伤,意思也是说肃帝遇刺的时候傅贵妃是与肃帝在一起的,那么有极大的可能性傅贵妃护驾有功。
原本盛宠不衰这样久的傅贵妃,经此一事,或许离后位相差多年的那一步真能跨上去了。
而最最要紧的,恭郡王救驾及时,被加封为恭亲王,统领猎场军务,而翊卫和羽林营的现任统领都被监禁罢职,那么恭亲王此时此刻手中有翊卫、羽林营以及冀州军三支兵力。
刺客伏诛,岂不是死无对证?
若是这一切最终将矛头指向太子……那么滔天之祸,在眼前!
“知道了。”太子淡淡应了一句,转身望向纪青盈,“你好好休息,晚上少吃些。更要少些胡思乱想,知道么。”
纪青盈完全怔住,没料到太子竟在此时说起琐事。
然而下一刻,又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深呼吸了一下,才主动握了太子的手:“殿下安心处理公务好,记得休息才是。”
“啰嗦。”也不顾忌谢允和德海公公此刻还在场,太子便伸手揽了她,轻轻吻了她的额头,才放手转身去了,一边走一边吩咐谢允:“传旨宫中翊卫,清查六宫;传旨京策军,封锁京城周边官道。传旨阁臣并中书省……”
纪青盈看着太子的背影,只觉得整颗心都悬在了嗓子眼。
月华如练,清辉泻地,这会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么?
她知道不是,肯定不是,她还有存档呢。
只是他刚才说话的方式,真的让她觉得,此事一出,或许便是倾天覆地之祸。
她想信任他,便如在夏苗的猎场中,看上去生死凶险,其实都在他掌握之中。
但是她怕,她真的怕。
如今才刚刚二十一岁的太子,真的能算无遗策吗?
他真的能在这样刚愎自用、暴烈偏执的肃帝面前、一力自保吗?
朝元猎场之事很快传遍六宫,而因着翊卫与京策军的调动与清查,阁臣与中书省重臣紧急入宫而带来的惊动,整个禁宫在惶惶之中度过了十月十五的夜晚。几乎没有人能够再安然入眠。
而次日一早,天才刚蒙蒙亮,原本不曾安眠的纪青盈直接起身,向外看了看天色。
晨曦如雾,窗外的新梅在初冬时分已经开始灿烂盛放,然而花树之间掩映的不是中官宫女往来的身影,而是银甲卫士的兵甲粼粼,银光闪烁。
她再次意识到,昨晚整夜的惶惶惊动,只是一个开始。
三天之后,也是十月十八,肃帝的御驾回到了宫中。
在这三天之内,朝堂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其实纪青盈并不是很知道。但是她可以想象得出,太子是如何不眠不休地预备着应对之策。
因为当肃帝回到宫中之后,局势居然转为了暂时的平静。除了蘅芳宫傅贵妃再次独掌统领六宫之权之外,竟然并没有什么其他太明显的动静。
而太子也在这一日,再度来到梦蝶轩。
纪青盈一见他的模样便心里一抽——天青团龙袍上玉带勾珮一丝不苟,鬓发齐整,衣饰端庄,从这方面来说,还是那位清华高贵的储君殿下的惯常作风,然而他眼里的红血丝和眼底的乌青,面色的灰白,样样都显示着过去三日里的不眠不休。
而最让她心惊的,还是太子左颊上微微的红肿。
那不是好像之前他发烧生病之时的潮红,而是外伤的结果。
纪青盈连问话都顾不上,便连声吩咐小苜蓿等人为太子预备沐浴的热水。
太子摆摆手,直接到她寝阁里,勉强喝了两口水,便斜倚在床榻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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