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青盈淡淡一笑:“皇上是什么反应,是敬嫔你该操心的事情么?一则,你以为有什么事情是你知道、但皇上不知道的?二则,敬嫔你也是聪明人,皇上如何处置枕边人,你真能拿得准?但是皇上如何处置欺瞒君上的下属,你应该很清楚的。”
敬嫔神色完全不变,似乎是对纪青盈此时此刻的反应已经有了预备:“萱嫔娘娘您如此说,听着虽然有理,只是臣妾却知道,您这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江州的旧事,还有晏阁老与姚大人当年的罪状,那可不是蘅芳宫的一点子女眷把戏能够比拟的。您若是想着,皇上对您恩深重,便是有什么朝廷上的追究皇上也不在意,那您是太小看自己的身世,也太不了解皇上的无情了。”顿一顿,薄唇边又浮起一丝自嘲笑意,“皇上如何处置下属,又如何对待枕边人,臣妾如何会不知呢。难不成萱嫔娘娘您还真的相信,臣妾每次的彤史留名,都只是虚名吗?”
这最后一句话便如一柄利刃,纪青盈微微一震,强自镇定的神色终于有些崩塌。不过这个时候车马已经快要到宫城,敬嫔也不再多说,只是将声音再度压低了一些:“娘娘,其实臣妾知道皇上重娘娘,皇上这些年来辛劳自苦,也是不容易。臣妾并无意要谋害娘娘,更不敢有什么逾越妄想,只不过希望能够继续留在宫里襄助皇上与娘娘一臂之力,还望娘娘成全。“
纪青盈垂下眼帘,并没有多说什么。
如果……如果她所说的话是真的,靖帝真的曾经假戏真做地临幸于她,其实也不算是太不符合情理。毕竟当初靖帝还在青宫做储君的时候,自己也是朝不保夕,谁知道敬嫔将来能不能走到完璧出宫、再续前缘的时候。再者按着这个时代的文化而言,有些人会将曾经收用的妾室发嫁出去,或者赏赐给下属,也不是很罕见的事情。
所谓的从一而终、贞节牌坊其实在大盛真的没有那么看重。“一别两宽、各自欢喜”的和离案例反倒比比皆是,甚至在大盛皇室之中,都曾经有过亲王妃和离下堂而去的例子,最为传奇的是那位和离王妃正是如今的首辅英国公楼氏一族的贵女,其子后来甚至成为了大盛历代皇帝之中亲征军功最为彪炳的盛襄帝。
总而言之,敬嫔所说的话并没有什么明显的逻辑问题,而这当中所隐含的巨大威胁则是让纪青盈又衍生出了无数怀疑。
譬如,当年晏阁老在倒台之前,到底曾经做过什么事情足以让肃帝这样斩草除根地念念不忘,甚至让靖帝都无法消化?
另外,敬嫔能够得知这些事情,会不会与蘅芳宫有关?毕竟如今傅妙庄还在,傅家人也没有完全倾覆。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傅妙庄怎么会坐看自己荣华安稳的过日子。
“娘娘,您没事吧?”小苜蓿端了一盏热茶到纪青盈面前,“您自打从天祈园回来好像有点恹恹的,要不要请露珠姑姑给您请个脉?”
纪青盈摆了摆手:“且不必,叫我再静静。”将小苜蓿打发出去,便又垂目沉思。这事情说起来并不复杂,而她目前的最大难题并不是靖帝要如何处置,敬嫔有何想法,甚至也不在于靖帝对敬嫔的那%里面有没有同床共枕的情分,而是——她不记得!
虽然已经解锁的记忆到达了50%,可是有关江州旧事,以及自家的秘密,她总觉得那尚未解锁的记忆才是关键,说不定会有什么惊天逆转或者大宝藏之类的藏在里面。
最主要的是,那个有关家中的“兄弟姐妹”实在是让她很有些不安。按照目前所能想起来的部分,似乎当年在江州的时候她是很得到父母和兄长的疼照顾,可是因为离家的年纪太小,记忆又不完整,具体而清晰的事情能想起来的实在不多。
要是从逻辑上推算起来,到底有什么能让敬嫔这样笃信她不会与靖帝直接推心置腹、说个明白呢?
难不成……天下有情人都是兄妹?
想到这里,纪青盈登时便一阵恶寒,仔细算了算,她印象里的兄长要比她大七岁,而靖帝不过大了她三岁而已,怎么想也是不可能的。
那再撇开这一层,眼前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纪青盈的目光不自觉地望向床头柜上的那一盒存档珠子,越发沉重。
不知不觉,便是华灯初上的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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