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人有心要与另一个人碰面,这个世界就变得格外小了。
沈珩身姿挺拔走了进来,眉眼荡起好看的笑容,这样的笑容在包厢雅白的灯光下显得灿烂无比。姜几许看得有些陌生,她挤出一个笑容,对比沈珩的满面春风怎么看都有点敷衍。
沈珩在周老身边的空位坐下来,煞有介事地问候姜几许:“小许,好巧。”
“好巧。”姜几许微微颔首。
周老感到奇怪,指着姜几许问沈珩:“原来你这小子认识啊。”
“怎么不认识,我们还关系匪浅呢。”沈珩语气洒脱,他脱掉身上的西装外套递给服务员,里面只剩一件V领线衫,露出男人漂亮的锁骨,线条如行云流水般漂亮。
姜几许对周老说:“我和沈总是老同学了,以前还同桌过一段时间,算起来的确关系匪浅。”
“原来还有这样的交集。”周老笑眯眯地看着沈珩,“那么漂亮姑娘,当初怎么就没有追呢?”
沈珩望着姜几许,并不解释。
姜几许叹叹气:“周老您就别打趣我了,以前我们班美女很多,我在班里一点都不起眼。”姜几许说完,低着头给周老加了茶水。她以前跟父亲学过一段时间的茶艺,之后又在北海盛庭参加过培训,现在真能泡的一手好茶。可惜季东霆那个男人不怎么爱喝茶,他嫌弃中国绿茶红茶乌龙茶都太苦了。
“所以才说女大十八变。”周老笑哈哈,打趣季东霆,“你小子眼光不行。”
沈珩虚心接受批评,一副忏愧的模样。
安美笑起来,姜几许也笑,她抬眸正触到沈珩投来的视线,她淡淡地转过目光,开始说起正经事:“周老,这是之前我们谈好的合同,我已经让陆总签字了。另外我想定制一些儿童专用毛巾。”
中国人似乎都喜欢在饭桌上谈生意。姜几许把签好的合同递给周老,周老看都没看就放进了公文袋,他爽快地说:“本来我心里还打着鼓,但姜经理既然是沈珩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姜几许以茶代酒敬了周老一杯,然后客客气气地敬了沈珩一杯清茶:“谢谢沈总。”
姜几许与周老喝茶吃斋饭,轻轻松松又谈了一笔生意。似乎中国人就是喜欢在饭桌上谈业务。因为相比法律条文,中国人很多时候更相信朋友和熟人。一起吃过饭的人就是朋友,什么样的朋友值得信赖,精明的人一顿饭的功夫就清楚明白了。
关于这点季东霆一向是非常反感的,那个男人更喜欢在咖啡屋那些地方与客户见面。他的观念是:一边喝着浓郁的咖啡,一边享受明静的午后阳光,再糟糕的心情也会变得明亮闲暇。
周老听完姜几许的一些生意上的想法,夸赞说:“姜经理,你很精明能干啊。”
“谢谢周老的肯定。”姜几许笑了。其实她从小就被父亲说缺少精明劲儿,后来父亲还把她与沈珩比较,言谈之中都是对沈珩的满意:“阿珩那孩子真是精得厉害。”
是啊,好比感情上的事,永远是笨的人容易吃亏受伤。
姜几许没有天生的慧眼,不过她以前跟父亲也跟一些叔叔伯伯应酬过,加上这几年在职场上摸爬打滚,还是看得出来周老是一位很好的合作伙伴。晚上这顿饭,包厢里四个人都是笑容宴宴,大家吃得很愉快。
中间,姜几许去了一趟卫生间。她洗完手对着盥洗台上的大镜子,重新涂了点口红,口红颜色是季东霆给她选的六号色,她之前从来没有尝试过,最近却爱上这种颜色了。姜几许对着镜子抿了下唇,却看到镜子里多了一个英挺斯文的男人。
姜几许慢慢转过头,对沈珩笑了一下。
沈珩面色一怔,一时间竟移不动目光。眼前的女人还是他记忆中的姜几许么,那个胆小怕事,永远只会用哭鼻子解决问题的小女生。不可否认,曾经的他有段时间厌倦了那样子的姜几许。所以他和她再次碰面,他对她的感觉,也只是可惜一段过去的年少爱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个瞬间就被她迷住了眼。
明眸皓齿,玉面芙蓉,女人脸上浅浅的笑容兑上盥洗室柔和的灯光,眉眼弯弯里的黑瞳更像是黑宝石一样熠熠生辉。
沈珩撇过视线,其实姜几许刚刚在包厢里的谈笑风生已经让他刮目相看。坦荡、自信、优雅,有些地方真是像极了那位“季先生”。
“很漂亮,口红的颜色很适合你。”沈珩走在姜几许跟前说。
姜几许扯了下唇:“谢谢,我也觉得不错。”
饭局结束,姜几许与周老告别,周老握着她的手说:“姜经理啊,有没有兴趣出来自己干呢,我全权支持你啊。”
姜几许笑着拒绝了:“暂时没有这个想法,不过以后有了,周老您可别忘了今天说的话啊。”
“忘不了,我就是喜欢跟爽快人合作生意。”周老笑容满面地点头,然后转过头对沈珩说,“沈珩,方便送两位小姐一程吗?”
沈珩:“我很乐意效劳。”
安美立在姜几许身边,先对沈珩说了一句:“谢谢。”快得姜几许连拒绝的时间都没有。
安美与姜几许住的并不远,大概十几分钟的车程,沈珩先送安美下车,安美下车后,他问她:“几许,你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吗?”
姜几许轻“嗯”了一声,“麻烦你了。”
沈珩笑了:“你对我还真客气。”
“我对朋友一向很客气。”姜几许笑着说,理所当然地反驳了沈珩的话。沈珩这才想起来,他的小许以前也几乎没有什么异性朋友,即使有,也都是他的朋友。以前的赵越不止一次埋怨姜几许对朋友冷淡。那时只有他清楚姜几许的性子:她虽然对朋友冷淡点,但永远会在别人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手。她给贫困生凑过学费,她给一位文科女生替考过物理会考,她陪怕黑的女孩走过夜路,虽然她同样怕得一塌糊涂。
沈珩随便想了想,突然发现姜几许有那么多优点,但他与她分手那阵子,他想到的永远是她身上让人厌烦的胆小怕事。
或许他真的像父亲说的那样,精明得太厉害。现在物极必反,他心里倒是不知道什么才是自己最想要的。
沈珩慢慢开着车,一路灯火辉煌。十字路口上,人如潮水车如长龙。他跟着车流穿过马路拐进一条小街,不远处就是一排排住宅楼,几乎每扇窗子都投出了灯火,跟头顶的星光一样笼罩在城市的上空,安宁静寂里透着一抹温暖。
沈珩心里突然感受到一阵久别的悸动,他看了眼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姜几许,女人一直低着头拿着手机,好像是在发短信。
“给男朋友发?”沈珩轻松提起来,话问出口时,嘴角有丝酸酸麻麻的苦涩。
“是。”姜几许看了眼自己手机屏幕上的对话,然后把手机放回手提包里。
——“Kngsley,你在家么?”
——“当然在。”
——“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已经在车上了。”
……
沈珩“哦”了一声,一时间胸闷竟然说不出话来,随后他问了一个让自己都发笑的问题:“几许,你为什么会跟季东霆在一起?”
为什么?他也以为她为了钱?季东霆那个男人就那么失败,身上除了钱没有其他优点了?坐在副驾驶的姜几许默默将视线地从车窗外收回来,眼底还留着路边未消散的流光碎影。
姜几许很奇怪,沈珩刚刚的话,居然还能挫伤她,像是一只蚂蚁在她心上咬了一口,有一种瞬间蜇人的疼。她看着沈珩的漂亮的侧脸说:“能有什么原因,他对我好,我也喜欢他。”
“呵呵。”沈珩笑起来,自问自答,“对啊,我都糊涂了。”
沈珩对姜几许的公寓地址轻车熟路,不过从头到尾他都开得很慢。一路上,他想起一些往事,他18岁刚拿到驾驶证,父亲给他买了一辆别克君威,二十来万的车当时的他还非常喜欢。有一次他带姜几许去海边,玩到也是像现在的夜里九点多才回来,踏着一路的星辉月色,路面车灯闪烁,蜿蜒成浩瀚车流。当时他的几许,却是安安静静睡着了,身上罩着一件他的运动外套……
沈珩将车在公寓楼下停下来,他跟着姜几许一同下了车,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冒昧的话:“几许,我送你上去吧。”
姜几许望了沈珩一眼:“谢谢。”
季东霆站在六楼的小阳台看楼下的一对男女,他拢了拢身上的睡袍。徐徐夜风吹得他大脑格外清爽,其实在姜几许发给他短信时,他就有点奇怪,那个薄情寡义的女人无缘无故不会问他在不在家。
除非她要带男人回来。不过他暂时对姜几许还是有点信心,至于原因是什么?他在阳台看到沈珩送她回来情景,一下子明白了缘由,想必就是不死心的前男友缠上了她,她必须做点事情让那个前男友认清一个铁定的事实。
姜几许也不笨啊。
季东霆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睡袍,突然犯难了:他是穿好衣服到楼下等她好?还是直接这样子开门?
季东霆认真地想了一会,选择了后者。虽然这样子待客没有礼貌,但是对待死缠烂打的情敌不需要礼貌。
……
楼梯狭窄逼仄,姜几许走在沈珩的前面,七厘米的细高跟落在楼道地砖上,发出清脆好听的“哒哒”声。她身上的长款的浅蓝色的风衣遮不住一双漂亮双腿,骨骼正直纤细,曲线流畅圆润……
沈珩记得,以前姜几许读书时代最擅长3000米长跑,但她一双腿竟一点肌肉都没有。
姜几许不知道身后沉默的沈珩在想什么,她来到六楼的时候,并没有打开包拿钥匙,顿了顿,而是直接按了门铃。
沈珩整个人蓦然一僵,他低头看着楼道口地面,虽然房门紧闭,依稀可见室内浅浅的灯光从门缝偷溜出来,围成一道半明半暗的弧圈。
毫无疑问,里面有人。而且是一个在她这里住了一段时间的人,导致姜几许都养成了不开门的习惯。
“有人?”沈珩声音清冷,但听不出情绪。就在这时,里面传来一道脚步声,沈珩不用猜就知道里面的男人是谁。
那个男人的脚步声跟他的为人一样,傲慢而慵懒。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