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一辆很普通的黑色大众缓缓行驶在马路上,终于在一片比较老旧的小区门口停了下来。
八月底的a市还是很炎热,即便是傍晚,也没有几缕清风。苏复也不管车里的冷气会溜出去,打开了驾驶座边上的车窗。车窗开得很彻底,苏复可以很清楚地看见老旧小区的2栋三楼一家住户的窗口有人影,若隐若现,应该在忙碌着做晚饭。
那是他的家,准确的说是十年前的家。自从出柜后,就再也没有踏入过家门半步,特别是和贺绍齐同居后,家里直接和他断绝了关系。每次只是路过的时候,停下车,留恋地看上几眼。
他想家了,最近一段日子特别想。
每次贺绍齐的母亲针对苏复,挑苏复刺,而贺绍齐顾着他妈,让苏复忍忍的时候,苏复就格外想家。他最近太累了,有时候会忍不住想,他和贺绍齐这近十年,从上大学,到大学毕业,到工作,到出柜,他一直深信不疑的爱情,是不是就要断送在这婚后的生活里了?
当然,他们没有法律认可的婚姻,只是贺家父母松口后,他住进了贺家,从此开始了这段压抑的“婚后生活”。
贺母是个极其溺爱儿子的人,贺绍齐是同性恋,但是他的出柜过程并不艰辛,因为他妈格外爱他,即便心里不怎么愿意,也舍不得为难儿子。但是贺母的溺爱只给贺绍齐,而因为儿子喜欢男人的不甘和怨恨就只能转个弯发泄在苏复身上。
苏复和贺绍齐是在上大学的时候认识的,隔壁宿舍的,大一的时候就在一起了,那一年他们都是十八岁,刚刚成年的年纪。这段感情十分稳定,甚至稳定得有点过分。人家都说毕业分手,他们毕业了还在一起。
毕业后,两个人都回家出柜,苏复的下场是被赶出家门,而贺绍齐,什么事都没有,但是那个时候贺母并不承认苏复的存在。那一年,他们二十二,刚要踏入社会的年纪。
苏复毕业后在a市的一中任职了英语老师,贺绍齐在有名的段氏集团一个分公司实习。那段时间两个人的感情还和以前一样,稳定。他们同居,在外面租的一间小公寓里,和贺母打着持久战。
一年一年地磨,终于,两年后,贺母松口了,让儿子带着苏复回家。苏复给贺父贺母敬了茶,算是进了贺家门。那天苏复很开心,觉得这么多年的辛苦和坚持都是值得的。但是后来,苏复才渐渐发现,贺母心里其实并没有真的接受他。
头两年还好一点,只是有事没事挑挑刺,苏复总是听贺绍齐的话忍着。时间并没有让贺母慢慢接受苏复,反而越发不待见他。去年闹着要抱孙子,苏复忍了好几个星期的白眼,最后还是贺父发话去领养一个孩子。当时他和贺绍齐才二十六岁,而法律规定没满三十周岁是不能领养的,但是贺家在福利院有人,孩子还是抱回来了,是个男孩,当时才两岁。
领养的终归是领养的,终究没有血缘关系。贺母享受了几天抱孙子的乐趣,没几个月就腻味了。今年更有意思,也就前几天的事,贺母让苏复去医院做子宫移植手术,给她生个真正的孙子来。这么多年下来,苏复的一点点脾气早就磨没了,但是贺母的这个要求在好脾气的苏复看来,不仅过分,而且无理取闹。他拒绝了,也就直接导致了这几天贺母对他的冷眼。
车外闷热的空气吹进来,吹跑了车内原来的空调风,打在人身上热热的,但是回忆着这么多的种种,苏复只觉得浑身都是冷的,很累。
苏复盯着二栋三楼的窗户想得出神,忽然窗口探出一个人头,往这里看来。苏复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开车就走,脑袋还是懵的,只踩了油门,连方向盘都忘打了,瞬间就撞上了停在前面的车。
“砰!”
车身猛地一震,苏复愣愣地坐在座位上,吓出一身冷汗。
这一下撞得不轻,周围路过的都纷纷探头看上两眼,苏复渐渐回过神来,估计车就算没撞坏什么也得碰掉不少漆。苏复对车了解不是很多,但是即便如此,光看一眼前面那辆车,他也知道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车,就算碰掉点漆也绝对是大事。
前面的车主还没怎么样,苏复已经赶紧解开安全带下车过去。
靠近车身,苏复才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车的标识,只一眼,心就沉了下去,劳斯莱斯……再小心地看了眼车屁股,果然碰掉了一点漆,不过不是很严重,苏复心里稍微放心了一点,相比之下,自己的车头倒是撞瘪了一点。
这时,车主开了车窗。
苏复连忙弯腰探头看向车窗,很抱歉地道:“对不起,我分神了,你们没事吧?”
你们,而不是你,车里有两个人。车主和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有趣的是,一大一小脸上都没什么表情,既没有车被撞的愤怒,也没有要求赔偿的咄咄逼人。
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穿着白衬衫,衬衫干干净净,打理得一丝不苟,领口却松着,透露出一丝闲适与慵懒,男人十分英俊,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苏复想,怪不得开着劳斯莱斯,有钱人差不多都是这副模样,不苟言笑,爱装严肃。
不过出乎苏复意料的,男人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面瘫,反而很友好地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多少笑容,但是还算柔和,没有给人严肃的压迫感。
“人没事。”
意思可能是车有没有事就不知道了。
苏复有些尴尬,连忙道:“车碰掉了点漆,很抱歉,我会赔偿的。”
可能是觉得苏复态度很好,男人淡笑了一下,开门下车,绕到车后看了一眼,顺带看了眼苏复的那辆车。
“一点小问题,人没事就好。”
男人绕了回来,站在车门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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