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徹早已知晓,自己家人的亲事多半是要用来帮永宁王拉拢亲信的——他自己的就有这么个意思,刘融山的叔父刘晋曾是周贵妃之父周康定的学生,山东刘家原本该站在二皇子那边的,然永宁王的表兄弟同他们家的嫡小姐订了亲,于是他们便挺直了腰板站在中间,不偏不倚,这便也足够了。馥环的婚事是林妃做主,当时刘遇尚小,如今林家又来了一个女儿,可不得派上用场?他倒没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妥当,横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顶多选择范围缩小些,把摆明了不能用的人家去掉便是。他又没个私定终身不娶不行的相好,刘融山才情出众,性子爽直,就是他再挑剔也该知足了。只是他们家若没收林海的好处也罢了,收了人家诺大家产替他庇佑女儿,再加以利用就说不过去了。因而看着兴致勃勃的母亲,虽知有永宁王干预,她多半要做无用功,还是叹了声道:“我帮着打听着便是。”
“你放在心上。”宋氏叮嘱道,又小声说,“我本来还想着治国公家的呢,但那家子虽然和别的国公府不一样,到底还是个国公府,他们四王八公牵涉得太深了,也是难办。”
“你说马亭?”林徹睁大了眼睛,“你怎么想的,他除了运气好些,别的可没见有什么过人之处。”治国公府因出了个刘遇的侍读,早就被归到了永宁王麾下,倒也不用拉拢,不过马亭还是算了吧。仔细盘算下,也没哪里不好,但是再一想,也没哪里好,黛玉若是才情心气一般,配他也罢了,如今这样的人品模样,却不能委屈给马亭。
宋氏道:“他大哥不是还没说亲?”其实说来也稀奇,马兖贵为国公府世子,成名虽比林徹晚些,但也很有些许才名,为官方正,一路走得颇顺,虽有性情古怪不爱交际的名声,但毕竟身段模样都不差,照理说惦记的人家该不少的,居然也拖到了现在。
林徹忙摇头:“马兖不行的。”他心里又存着对好友的义气,不愿说他的坏话,又想着要阻止母亲的想法,只能吞吞吐吐地,“他心里有人呢。”
“哦?哦”宋氏也是吃了一惊,私定终身这种事也只在话本里看到过,竟真有孩子这么傻的,她想着马兖虽离经叛道,这么些年也没娶亲祸祸别人家姑娘,心也软了几分,想听热闹的心思占了上风,“那他就这么耗着?他也当了这么些年官了,在家里也该能说上几句话,凭他们家的财势,那姑娘家也该应的吧。”她自己就颇有体会,虽说孝字在上,但父母真心疼孩子,孩子又有几分本事,在家里多半是能做主自己的事的。林征的婚事就是他自己做主的,也就是林徹不在意这些,否则他说欢喜哪家姑娘,林滹也会应的。
昌平公主家恐怕真看不上他林徹啧啧摇头:“这种事我也不会去问他,问也问不出个所以,也就知道个大概,你也别管了。”
“这么着一来,那郁家你就非打听不可了。”宋氏瞧着他笑。
林徹捂着额头道:“我也没说不打听啊。”
他一向动作爽利,倒也没托都察院的旧同僚,直接以“受大嫂所托给凉州故人送份贺礼”的名义邀了郁文善喝酒,席间不免提到当年葛家旧事,郁文善长叹道:“可怜葛督军英雄一世,最后竟落在几个匪贼手里,哀哉。”
葛家一事震惊朝野,纵然林徹当年不过一黄口小儿,亦能察觉其中必有隐情,这郁文善当了整三年的凉州知府,鹳洪山的土匪有没有胆子截杀葛菁,他岂会不知?林徹知他不能蠢成这般,因而斟了杯酒,等着听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可惜郁文善也只是跟了句:“幸好葛大姑娘终遇良人,葛大人若泉下有知,也能松口气罢。”
他不觉有些失望,嫂子当时到底是闺阁女子,兴许还有别的不知情的事儿,曾经的凉州知府能知道些呢:“我家小弟明年要考学了,最近正在温书呢,搞得好像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样,都快茶不思饭不想了。”
郁文善苦笑道:“全天下除了你林二郎,没人觉得那事简单。犬子也准备着明年的大考呢,只是他没有林三郎的好运气,能有你的指导。”
照理说这句话后面就该跟着“并不是什么大事”之类的,然后林徹该大方地提出来也可以稍稍指点一下他儿子。不过林徹显然没有客气的意思,倒让郁文善松了一口气——林二郎名声虽响,但有不少是为了太上皇的名声所加上去的,就算是真的,那也是用在写诗作赋上的,他的八股文章也不能说一定文思泉涌,就算是真的,客气性的一两句的指导也改变不了什么,能少欠一份人情倒也是好的。
林徹看在眼里,倒是笑了笑:“大嫂子还记得郁夫人,可惜没法子再见一面了。原先该她去贵府上拜访的,但郁大奶奶她也不认识近日她自己还有些许不便。”
提及亡妻,郁文善也是一头忙乱:“贤侄有所不知,我迁至京城,按理也该拜访旧友,结交新朋,然内子早逝,儿媳也不善交际,就连女儿都嫁的远,帮不上忙——倒是贵府上有福气,不说令妹就嫁在京里,好像又多了位族姬?”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