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怔地瞅着指尖粘上的泪水,眼泪仍不依不饶地从两颊淌下,她深吸口气,发狠,重重再抹,把面皮蹭的通红。
不,不,不。
这绝不是她苏妙真要走的路。苏妙真噌的一声坐起,抱膝靠床,咬牙发狠:要她荒废前世知识、摒弃本真性格,她宁可死得一干二净。
且正如娘亲所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她本来也就只是积年的抑郁在一朝爆发,说起来也并不到彻底绝望,苏问弦让她空欢喜一场,她才把这积年的憋闷一起迸发出来。没错,车到山前必有路。苏问弦这门不通,她还可以再翻了窗,等到以后出阁嫁人,让丈夫出面,到时两人一荣俱荣,他就是不办,她也能使了手段,或让美妾劝诱,或狐假虎威,总能寻了办法。
何况苏问弦的想法实在是这世道最普遍的想法,苏妙真心里也为自己把闲气撒到苏问弦身上愧疚。
而苏问弦——
苏问弦,他起初的确是存了心要帮自己完成心愿的……后来也许是她太过冒进急切,让他觉了不妥而动摇,若是徐徐图之,兴许大不一样……她却因为这几年的委屈,移情迁怒到苏问弦身上,实在是不该。
苏妙真暗地内疚,下决心要找机会,修复两人关系,她先前哭太久,此刻下定决心,胸口大石坠地,浑身轻松,睡意也泛滥起来,迷迷糊糊抱了被子,一头倒下。
一觉起来,天都黑了,苏妙真使人去明善堂打听,说苏问弦晚上有宴,和苏观河一道出去了,而第二天早,苏问弦又得回国子监,苏妙真竟没能找到空隙去和他道歉,只能安慰自己,待十月三十伯府要宴客,他定是要回来的,届时再去赔罪便可,也不过剩了十五日。
苏问弦听说了苏妙真为毛球哭了一场的事,心里明知是自己的一番话惹恼了苏妙真,但苏妙真竟宁可自己委屈也遮掩过去,她也不过才十四岁就这般懂事可人,倒让苏问弦愈发后悔当日失言。
两兄妹各自懊恼,互不知对方已经有了悔意。
再说老苏头,过了十日便用雕版六色印刻法给印了许多张观音大士普渡众生彩相及彩绘本佛经,因着木活字需要再多些十日,他又怕苏问弦等不及,忙忙亲自把那彩画交给苏安,让他带去国子监,好安苏问弦的心,表示自己一直在尽心尽力地做工。
苏安一见这精美绝伦远胜市面上任何作品的画像与佛经,也暗暗称奇,极小心地把东西送到国子监去,恰逢顾长清、傅云天,宁祯扬一干人等俱在,苏问弦命他展示,一见实物,这几位世家豪族出身的公子少爷都瞪大了眼睛。
“这,这真是刊印出来,而不是画师画的?”傅云天抚摸着那栩栩如生的观音画像,惊异道,“就是内廷书局,也印不出这么逼真精美的画来,现下不是最多能印两色吗,怎么到这,居然有了六色。”
宁祯扬亦道,“好新巧的构思,这是怎么做到的,诚瑾?”
苏问弦把当日苏妙真所言复述一遍,三人听了都赞他智慧过人,苏问弦见他们啧啧称奇,心中却道,你们要是晓得这些法门出于闺阁女子,只怕更得惊掉下巴。
宁祯扬说:“我得向你讨了这佛经和观音像,你知道我母亲最是爱佛,我拿了这佛经回去也是个稀奇。”吴王妃若要佛经肯定有大把的人亲手抄了献上,苏问弦知道宁祯扬这是在示好,说,“这不算什么,世子你想要多少便有多少。”宁祯扬微笑点头,傅云天抢道,“我也要个十份,否则要这么精美的佛经还得让人抄写。”
四人又谈论了一番策论,宁祯扬虽不需科举,但他对时文策论也十分感兴趣,傅云天倒的确不太喜欢,一心只想武举,但他爹镇远侯时不时考校他,傅云天也乐得听了三个好友的高谈阔论好回去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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