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雨听着樊云的回答，看他把剃须刀收下了，表情倒是有点小意外，趁着海丽华不注意，戳了戳樊云的手臂，说，“这种，你没必要用的，都是不上台面的廉价品，质量也肯定没有你自己的好。”
“嗯，我知道。”他点了点头，说，“但是还是可以剃胡子，所以可以用。”
“弄疼了，可不关我的事。”傅雨嘟着嘴，径自往前走去。
樊云没有说话，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也跟着追了上去。
一行三人，很快的回到了家里。
村里有个习惯，就是大年夜要摆长长的流水席，全村人一起守岁过年。于是，海丽华到家之后，就跟着隔壁的七婶一起去村长家准备了。
傅凯则因为工作的关系，不需要去跟大家一起张罗。可是，要搭起长长的流水席，需要家里的男的都去帮忙。
樊云就自告奋勇地报了名。
“小樊啊，你可以吗？”傅凯看樊云长得斯文，跟村子里那些卖体力年轻人相比，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所以并不看好，态度带着一丝质疑。
“没问题的，隔壁小王先生喝醉了，也帮不上忙，就让我代替您和他出一份力吧。”樊云说着，就脱掉了自己的休闲西装，递到傅雨手中：“麻烦，帮我收好。”
傅雨接过他的外套，小声询问：“你真的没问题吗？他们可是不会看你是知识分子，就护着你，不让你干粗活重活的。”反而，都是同年纪的人，会看你不顺眼，故意让你多干活的。
这后半句话，傅雨没有说出来，只是心里暗自想着。
“放心，”樊云笑了笑，说，“我没问题的。”
傅雨也不再说什么，其实按照身手来说，樊云真的是可以的，村里那些卖力气的人一起跟他打架，都未必胜得了他。
可做搬运的体力活毕竟不是打架，也不知道会做成什么样。
转念又一想，这也是好事，让这些资本家的公子少爷，体验一下民间疾苦，了解社会最底层人的生活。
“那你就跟着赵七叔一起去吧。”傅凯跟老邻居耳语了一句，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让他多多关照一下樊云，别把城里来的年轻人累着了。
“你自己小心点，注意安全。”傅雨看着他离开，高颀的背影，在下午三四点钟的日光的映照下，更显得伟岸，尤其是趁着那个金色的阳光，给人一份暖暖的安全感。
傅雨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才回去屋里。
这样的小村子，午后特别闲适，很容易就让人犯懒起来。
傅雨把樊云的衣服放在了沙发上，用力伸展了一下四肢，走到阳台上。
这是家里后面的阳台，可以看到房屋后面的山和水。
河边，三两个妇女端着盆，正在洗衣服，偶尔传来喝斥身边小孩的声音，倒是一种别样的人情味。
傅雨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真的被这样静谧的景色感染了，竟然想再睡一会儿。
她回到房间，想着睡个午觉，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听到楼下有搬东西的声音。她以为是进了贼，立刻拿了一件外套披上，去了楼下。
村子里因为都是乡里乡亲认识的熟人，所以白天不关门，任由着各家的孩子或者小狗，小猫来串门，并不会又什么小贼来村子里偷东西。
因为每家人都是一个监控摄像头，看到了就会敲着搪瓷盆或者一切能发出响声的东西，通知全村人出来抓贼。
这会儿，楼下客厅窸窣的声音，让傅雨特别迟疑，让柔了脚步，冲出去想要一举拿下入室贼。
结果，室内的人不是别人，竟然是隔壁的王明。
“阿明，你怎么来了，有事吗？”傅雨松了口气，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酒味，说道，“你酒还没醒吧？快点回去躺着，别摔了。”
王明因为还醉着，所以身形不稳，前后晃动着。他看清楚了傅雨的样子，笑着说道，“小雨，是你啊，你在家啊。”
“废话，这个时间，我不在家，在哪儿？”傅雨走去厨房，在冰箱里拿了一点茶叶，给他泡了杯红茶，说，“来，把这个喝了，醒醒酒。”
王明看到傅雨走进身边，又看她扶着自己的肩膀，便低头喝了一口茶，立刻就不开心的吐掉了。
“这是什么呀，好苦，我不喝。”王明双手扒着傅雨的肩膀，仔细看着她，本来想跟她说清楚自己的感情的。谁知脚下不稳，整个人靠到了傅雨身上。
“诶，你小心一点，我送你回家吧。”
“不要，不回家。”他摇着头，看着傅雨的脸颊，眼神一下子就变了，搂着傅雨说道，“小雨，我喜欢你，你不要跟那个城里人好，跟我好吧。”
“阿明，你胡说什么呢？”傅雨是有功夫底子的，所以跟他保持了安全的距离，道，“你现在喝醉了，我不敢你计较，回家去吧。”
“不，我没醉，我这里很清楚。”他指着自己的心口，说，“我喜欢你，从你跟着傅叔叔和海阿姨回来的第一天，我就喜欢上你了。”
……
这话让傅雨有些惊讶，毕竟那是将近20年前的事情了。
“阿明，回去吧，等酒醒了再说。”傅雨走上前，想把他扶回家。
“不，我不回去，”王明甩开了她的手，说，“今天不跟你说清楚，就再没有机会了。我喜欢你，想娶你做老婆。”
傅雨尴尬，拧着眉道，“阿明，你别这样，你这样也挽回不了什么，我是不可能喜欢你的。”
“为什么？是那个城里人长得比我好看吗？”王明想起樊云的样子，就心生妒忌，“他的长相不算什么，你真的喜欢那样的，我可以花钱去整容。”
……
“不是的，阿明，我……”
“那是他的学历吗？”
“我也可以为了你去考大学的！”他拉着傅雨的手，死活不放手。
“不是这样的，我跟你不可能的，我不喜欢你，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傅雨真的不耐烦了，甩开他的手，喝斥道，“你再这样纠缠，我可真的生气了。”
“就算你生气，我也不放开你。”说着，就上去搂抱傅雨。
“阿明，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傅雨用力把他推开，拧着眉看着他，说，“我不喜欢你，不是因为长相，学历，而是我对你完全没感觉，只是把你当成邻居的哥哥，跟亲人一样，你再这么胡闹，我就把事情告诉七婶，让她惩治你了。”
“小雨，你别这样，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小时候我们玩扮家家的时候，你就说过长大了，做我媳妇的。”王明不依不饶，坐在地上，想要去抱傅雨的腿。
“哎呀，真是跟你这个醉鬼说不清楚！”傅雨也不想因为这个，搞得王明家没面子。
毕竟都是二十年的老邻居了，撕破脸就太尴尬了。
她决定去村长家找海丽华，便抬脚往门口走去。
谁知，她前脚刚一快出门，后脑就挨了一记闷棍，缓缓转身看去，就见王明拿着锄头的木棍子打了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王明看着这一幕，好像受到了惊吓，手中锄头落地，慌张地跪在傅雨身边，用手指试探她的鼻息，确定她有呼吸的时候，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此时，他的酒都被吓醒了一半，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回自己家里的。可是，看到傅雨的样子，心里就萌生出了一个坏念头。
他把傅雨抱回楼上房间，轻轻放在床上。
“小雨，这样你应该就不会跟那个城里人一起了。”说着，就要去脱傅雨的衣服。
他的手颤巍巍的，呼吸直接就变得急促起来，很明显是心里非常紧张的。
突然，他的手被扣住，有人从后面把他拉开。
“我以为你只是性格直爽，脾气爆一点，没想到竟然做这样的事情。”樊云的表情特别严肃，一双星眸深邃晦暗，透出一丝令人胆颤地危险气息。
“你，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去搬桌子了吗？”王明知道樊云去帮忙村里的男人搬桌子了，一般都要忙到晚上十来点才会结束呢，没想到他现在就回来了。
“我想着小雨应该饿了，就拿了海阿姨做的馄饨来给她吃。”樊云眯了眯眼睛，说，“幸好我及时回来了，否则你预备对小雨做什么？”
“你，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王明是心虚的，但是又壮着胆子辩驳道，“我和她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你不就是长得比我好看一点，学历比我高一点，其他还有什么？我喜欢小雨，知道她也是喜欢我的。”
樊云冷笑着回答说，“她不喜欢你，这点我比任何人清楚。”
“不，她是喜欢我的，她……”
“她有喜欢的人，并不是我，而是跟她一起孤儿院的人。”樊云觉得王明这种人，只是一时脑短路，才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其实，他应该还是有药可以救的。
“她，她不喜欢你？那，那为，为，为什么……”王明的表情很惊讶，话并没有问完，就听樊云解释道：
“因为我比你更懂得尊重她。爱一个人从来都不是占有，而是看到她生活得开心幸福，自己也会觉得高兴。”樊云是非常嫉妒吴廷恩的，他有着傅雨最需要人关心照顾时候的经历，自己却缺失了这一段，所以对吴廷恩的感情，更多的是患难与共，相互扶持的依赖。
这种感情，他没办法取代，就算他现在做得再好，也没办法取代。
他能做的，就是让她依赖现在的自己，从生活上，感情上成为一种习惯。
只是，这种做法的成效怎么样，或者说需要多久才能得到他设定的目标，都还是未知数。
“假仁假义，我是个粗人，没你说的这么伟大。”
“那是因为你爱自己更多，我爱她更多。”樊云转头看了傅雨一眼，他是愿意为了这个女人付出性命的。
王明愣住了，突然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他想要得到她，就是从自身角度出发的，确实是自私的表现。
“小王先生，趁着小雨还没有醒，大家还没有回来，回家去吧。”樊云的眉心微微舒展，劝说道，“以免大家回来了，造成两家人的尴尬。”
王明朝着床上的傅雨看了一眼，迟疑了片刻，说，“你对她是真心的？这辈子都不会辜负她？”
“是，绝不负她。”
“如果以后哪天让我看到，你惹她伤心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他恶狠狠地警告着，原本紧蹙的眉心舒展开来，似乎是对这段执着的感情释怀了。
“好，我接受这样的监督。”樊云答应了，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说，“但是绝对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那行，你照顾她吧。”王明转身离开。
樊云听着关门的声音，转身检查傅雨的情况。后脑有个高起的肿块，但是并没有破损流血，应该只是暂时晕了过去，等会儿就会醒了。
“你果然不会照顾自己，这样都能出事。”他不满意地小声嘀咕了一句，想要帮傅雨盖上被子，就被她扣住了手腕。
“王明，你混蛋，竟敢……”傅雨的话没有说完，就看清楚了樊云的脸，蹙眉问道：“怎么是你？王明呢？”
“疼疼疼……”樊云拧着眉，苦着脸看着她，说，“小雨学姐，能不能先松开手？”
“哦。”傅雨看他揉着肩膀，问道，“你把王明怎么了？”
“你觉得呢？”樊云不急着回答，等肩膀不疼了，才在她床边坐下。
“该不会把他绑起来，交给村长发落了吧？”傅雨一脸紧张地说道，“千万不要啊，七婶他们还要面子做人呢！真这样了，他们家就没办法在村里继续住下去了。”
“放心，你想到的，我早就想到了。”樊云为了让她安心，也就没有戏弄她，直接说道，“我让他回去了，除了你，我和他三个人知道这件事，其他人什么都不做。”
傅雨听了这话，长长舒了口气，说，“那就好。”动了一下身体，坐起来，发现后脑一阵刺痛，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嘶，疼……”
“都肿起一个大包了，不疼才怪。”樊云抬手，扶着她的头，拿出口袋里的手帕，说道，“别动。”
“诶诶，疼，疼……”傅雨感觉到他触碰到了自己后脑肿起的大包，连忙拍着他的手，说，“你想谋杀啊？”
“这是为了让你稍微舒服一点。”樊云让她的脸靠在自己怀里，手上带着手帕轻轻揉着她的那个肿起的地方。
“可能等会儿会有点头晕的，但是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傅雨靠在他怀里，脸可以感觉到他暖暖的体温，鼻子闻到了他身上那种很好闻的味道，应该是古龙水洗过之后，残留在毛衣上的淡淡清香。
“等会儿头晕的话，告诉我，扶着我走，别让海阿姨和傅叔叔看出什么不妥。”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听起来足够让人平静。
傅雨没有说话，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靠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耳边可以清楚听到他的心跳声，频率稳定，能够清楚感觉到心跳的力量。
“对了，你怎么回来了？搬桌子不是一般要到晚上十点左右吗？”
“海阿姨说晚饭不回来吃，让我带了馄饨给你吃。”他把情况复述了一遍。
傅雨听到馄饨，顿时就感觉肚子饿了，猛地抬头，就是一阵刺痛。
“哎哟，疼死了！”
“谁让你突然抬头的？”樊云没好气地撇了撇嘴，放开手看着她问道，“你想干什么？”
“有馄饨吗？我早就感觉饿了。”傅雨抿了抿唇，表情有点小俏皮，摩拳擦掌道，“先让我吃馄饨，吃完我们再继续。”
“也好。”樊云帮她把馄饨从保温瓶里盛出来，说道，“来，吃吧，芹菜肉和荠菜虾仁的。”
“嗯，我最喜欢的两种。”傅雨笑着拿起筷子，不顾形象地大快朵颐起来。
樊云看着她的样子，脸上也跟着露出了暖暖的笑容，拿了面纸帮她擦着嘴角的污迹。
二十五个馄饨吃完，傅雨一脸满足地靠向床头，手摸着鼓鼓的肚子，说：“真是太好吃了。”
“看样子，再给你来这么多，你也可以吃完。”
“不行了，太撑了。”傅雨连忙摆了摆手，说，“这馄饨可不是平时小店里卖的，一个才那么一丁点大，馅也少。我妈做的一个馄饨，可是有大鸡蛋那么大呢。一般人能吃十五个就差不多了，我这种已经是大胃王了。”
“难得，小雨学姐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大胃王呀。”樊云看她那个嘚瑟的表情，酸溜溜的附和了一句。
傅雨嘟着嘴，瞟了他一眼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樊云看着她的可爱表情，起身问道，“要不要喝水？”
“好，谢谢。”傅雨也不跟他客气，非常享受他的照拂。
大约有过了一刻钟，楼下有人来找樊云了，希望他可以继续帮忙，否则大伙儿可能到了晚上十点还不能把流水席摆好。
樊云答应了，就让傅雨好好休息，“我帮你把门关上，你好好睡一觉。”
傅雨凑到窗台上，看着楼下的人，有点小意外地看着樊云，说，“看来，你做的不错，否则他们才不会再来喊你去帮忙呢。”
“这叫人格魅力，羡慕不来的哦。”樊云一脸小嘚瑟地说道。
“滚！”傅雨白了他一眼，抓起手边的靠枕朝他丢去，“狗屁的人格魅力，不过就是些哄小孩的把戏。”
“好好好，我也不敢小雨学姐争，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樊云拿着保温瓶往门口走，“早点休息，我走了。”
“嗯。”傅雨看着他走出房间，又听到了楼下关门上锁的声音，缓缓躺回床上。
她翻了个身，看着窗外的夜色，今夜无月，只能看到冬日的星空，点点璀璨，好像无数的大小不一的珍珠，落在黑丝绒的托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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