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攻打大棘城数个时辰的石赵大军仿佛不知疲倦,架着云梯疯狂攀附着城墙想要杀入城内。在西南角,已有数股队伍攀上城头,将城墙之上的辽东士卒砍倒在地。
敌营之中,鼓角之声更盛。
“轰隆——”
城门之下一声巨响,紧接着从石赵大军中传来震天般的欢呼。李洪在城头上看到攻城的士卒脸上显现着一股因兴奋而扭曲的神情。而辽东士卒则是疯狂地呐喊着——
“城破了!”
“城破了!”
他恍然之间,只感觉一阵眩晕。都知道实力悬殊,早已想到有这一天,然而二十余日的严防死守,哪怕日复一日地面对死神的威胁,在他们的内心里未尝没有一份奢望。
那就是,击退石赵大军的进攻,保全这一城的老小。
如今,一切都结束了。
李洪看着弟弟李普呆呆的神情,心中不由发苦。如果想要保命,等到今日才想着逃离大棘城投降赵国,还是太迟了啊。他虽然反对弟弟就此逃离大棘城,可是面对李家血脉即将毁灭的现实,他仍然一阵悲戚。
随着城门的被攻破,大批士卒不断涌入城中。原本通过云梯攀附在城墙上的士兵,亦是杀红了眼,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纷纷登上城墙。
眼看着数股士卒朝着这边杀来,李普在哥哥李洪的目光之下,匆忙地在一具石赵士卒的尸体之上扒下来一具盔甲,毫不犹豫地套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学着死尸的模样,横倒在走道上。
李洪看着弟弟不断暗示的眼神,知道他也想让自己依样画葫芦,借此保得性命。当下转过身子,暗自叹息了一声,数十年,交友零落,如今只剩他一人在这乱世上苟全性命。
活在这世上,又有谁会不死呢?
他摸了摸腰边的长剑,不由地拔了出来,在烈日的照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芒。剑芒中,显现的似乎是他的平生,从他束发读书,自以为衣冠华胄,从来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会为夷狄尽忠而亡。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亦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会亲手毁灭在自己的剑下。
他闭上眼睛,正要横剑自刎,突然从城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鸣金之声。他睁开眼睛,看着已经攻入城内的石赵士卒,带着茫然的神情退出城外,当下不由一阵错愕。
这大棘城可以说已经是辽东最后一座坚固的堡垒。一旦被打破,整个辽东的形势便会尘埃落定。如今经过二十余日的攻打,眼看如同刺猬一般的大棘城便要被攻下,赵军大营之中怎会在此时收兵?
李普闻声,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经过李洪身边的时候,暗暗向哥哥行了一礼。随后跟着石赵的退兵,向着钳附在墙头上的云梯走去。
想要逃出大棘城,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原本已经被攻破的城池,到处燃起了狼烟。赵军即便收兵,这残破不堪的城池,还能经受住几次攻击?
攻城的队伍来得快,去的也快。不得不说,此番远征辽东的队伍,无一不是大赵的精锐。
李洪就这样站在城头之上,看着敌人如同潮水般退去。城墙上的守卫见状,成片瘫倒在地,眼睁睁地看着敌人从身边经过,再没有力气进行反击。
李洪皱着眉头,总觉得事情怪异,大赵军营里究竟发生了何事,会将到口的肉吐出来?弟弟李普跟随着赵军而去,只希望他能在混乱中留得性命,即便这意味着自己在这场混乱中丧生。
然而就在此时,石赵大军的中军之中,一阵阵惊天般的呐喊声传来,各支军队狼奔豕突、旗帜混乱。按照这个情形,明显是敌人大军之中发生了变乱。
与此同时,大棘城城门四开,吊桥缓缓铺上河面,一只黑色的骑兵如同乌云般从城门之中蜂拥而出,如同一把利锥杀入赵军阵营。李洪看着四门齐出的黑甲铁骑,不由一阵眩晕,他扶着垛口,喃喃道:“普,是为兄害了你——”
龙山之东,张伯辰冷冷地看着姚期,即便麾下只有三百猎击飞骑,面对威胁又有何惧?
人这一辈子,很多事情都超出意料之外,就如同他在燕山之中的穿越而来。他知道秃发狐雍的斥候营确实做到了极致,然而在这遍地都是赵军的情况下,遭遇羌族大军也在情理之中。
姚期的眼中爆出一阵精光,做了一个手势,身后骑兵整齐划一地抽出弧形弯刀,他轻轻道:“辽西突骑名闻天下,姚某原本以为突骑早已被慕容皝所灭,未曾想还有交手的一日。既然如此,休怪姚某手下无情。”
“将军,随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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