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成婚之后,陛下独宠妾一人,是否为让妾父放下对陛下的戒心?”
他依旧垂眸,答道:“这个,也有这个原因。”
“是否在娶臣妾之前,陛下已经有了要诛杀妾满门之心?”许是压抑着心中的情绪,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异样。
“是。”这次他没有犹豫,很快便回答了她。
“那,是否连妾肚子里这个孩子……”说到这里,她似乎有些说不下去,顿了半晌,待得情绪平复了一些,复又说道,“也是陛下为了让妾父亲宽心的棋子?”所以,他夜夜流连于颐延宫,只是为了让自己早日有身孕,让父亲放下对他的戒心。
他抬起眼,眼中颇有些不耐:“阿妤,事已至此,你何必再问这些呢?问明了,又有何意义?”
也许是习惯了,他还叫着她的小名,阿妤。
“是,对陛下来说,这些都是毫无意义之事。”她强忍着泪水,对着他凄然一笑,说道,“可是,这些对妾来说,却是最紧要之事。这两日来,妾求见陛下,陛下一直避而不见,想必,妾父已死,妾这颗棋子对陛下也没什么用了吧?罢了!如今,妾终于从陛下口中得到了答案,就算死,妾也该瞑目了。”
“说什么死不死的?”他眉头跳了跳,说道,“你回宫好好养胎,为我平安诞下孩儿才是紧要之事!”
孩儿?他还想着自己为他生下这个孩子?他杀了自己的父母还不够,难道还想折磨自己这个可怜的孩子。在他眼中,这孩子只是他众多孩子中的一个,但在她心里,这孩子却是她的心头肉,她怎么舍得让他受人欺负,被人凌辱?
她望着他,突然轻轻一笑,然后伸出手,从头上拔下插在发间的玉荷钗,然后对着他举了过去,微笑着说道:“不知陛下可记得,这支钗还是你我大婚之时,陛下送给妾的?”
“难道这支钗你也要还给我吗?”他表情甚是无奈。
听到他这么说,她抬起如水的双眸望着他,突然展出一个无比明艳的笑容。在这笑容的映照下,连她右眼角下那颗红色的水滴样小痣都显得格外生动。
看到她这般模样,他不由得一怔。他没想到,在经历了这番变故之后,自己居然还能看到她对自己如此的微笑。
她的脸上依旧挂着这美丽的笑容,对着他说道:“请陛下恕罪,这支钗恐怕不能还给陛下了,就算我想还,陛下也会晦气不想要的。”
闻言,他一怔,随即半眯起眼,对着她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钗怎么会晦气?”
“陛下。”她伸手抹去不知何时滑落在腮边的泪水,微笑着说道,“听说陛下曾说过,贺家一人不留,所以,贺家连四岁的孩子都死了。可是,陛下好像忘记了,贺家还有一人留着。”说罢,她将钗收了回来,一翻手,将钗尖对着自己的胸口。
他一呆,随即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大叫道:“来人,皇后要自戕,快抓住她的手!阻止她!”
就在他叫出声的同时,她已将握在手中的玉荷钗对准自己胸口狠狠一刺,瞬间,那支玉荷钗的钗尖便扎进了她的胸口。
“阿妤!”他大叫。
他的叫声吓了她一跳。她微微一愣,然后又用力往里一推,将钗柄尽数没入胸中,只余那朵雪荷还留在她的身体外面。
在场的人看见这一幕,似乎都吓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殿内无人发出任何声音。他傻傻地看着她,一脸地震惊,哪怕上官映雪在一旁吓得花容失色,他也顾不得去看她。
她低下头,看着那深深刺进自己胸口的金钗。
咦?怎么一点都不疼?
哦,对了,我的心早已经死了,所以,感觉不到疼了。
原来,死,一点都不可怕啊!早知道会是如此,自己也不用害怕了。
想到这里,她笑了起来。
鲜血,从她的嘴角慢慢溢出。
她轻轻将自己嘴角的血丝抹去,笑着说道:“陛下,妾死了,贺家才是真的不留一人了!”说罢,她用双手把雪荷钗往外用力一拉,将钗拔了出来。
倾刻间,鲜血从她的胸口喷薄而出。
这时候,她终于感觉到了疼痛,真的是疼到了骨子里。可是,对于她来说,这刺破心的疼痛比起她听到父兄被害,满门被斩时心中的疼痛来说,都已经不算什么了。
看着一地的鲜血,她轻轻一笑,叫道:“爹爹,娘亲,女儿来寻你们了。”话音一落,她晃了晃,颓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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