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上的崽子们!守住万夫关!让这帮杂种记住你们,也记住老子!”
这是郑跃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蛮人会不会记住他们,会不会记住郑跃,陈雁声不知道,但是陈雁声却是记住了。
自那日起,他脱下了布衣,穿上了甲胄,他那么惜命的人,自然没想要为万夫关搭上自己的命,只不过,答应了郑跃“照顾好秋娘,守住万夫关”,他就会做到。
这一年的冬天,很冷,因为万夫关内的食物渐渐开始短缺,人们手上的菜刀从街边的野狗慢慢伸向了自家喂养的猪羊马匹。
这一年后的春天,迁都后的朝廷上下依然在遥远的南方醉生梦死。
这一年的北方,哀鸿遍野。
北境,全线覆没,仅余一城——万夫关!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什么时候的事?”
“昨日。”
站在满面胡茬的李问道身前,匆匆从城头上赶来的陈雁声带着满脸憔悴问道。
因为,万夫关里,出现了第一起食人案件。吃人的是城里的一伙泼皮,被吃的,是饿死在路边的一名乞丐。而李问道,并没有立即处置这帮泼皮,反而令他们登城门守夜。
因为,泼皮,是眼下整座万夫关内,吃得最饱的人。
“那你,开南城门,放百姓一条路。”
良久,陈雁声涩声道。
当第一起食人案件发生时,许多事情就开始不受控了。他不敢再去推测万夫关的未来,因为,那个未来,教人害怕。
“晚了,东海那边已经被蛮族打通,绕道南下,眼下,约摸已至腹地,不日,万夫关就将腹背受敌。”
回答他的,是李问道一如往常的平静,还有那平静面色下的冷血无情。
陈雁声清楚,李问道也清楚,当道德伦理的大坝被凿穿,出现了第一个孔隙后,看似无波的水面下就会酝酿出一个又一个的漩涡,掀起水下的暗流,渐渐,洪水滔天,化作吞噬一切的凶兽,席卷世间所有善恶。
“开城门,放百姓!”
陈雁声再度重复道。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李问道走上城墙头的背影。
这背景,充满了冬末萧瑟与初春的寒意,他的心,凉了。
李问道不同意放人,意味着,他已经将百姓视作了……将士们的,粮草……
“蛮人吃人,我们也要吃人吗!”
看着那抹远去的背影,陡然,陈雁声张口咆哮,打破了属于万夫关的沉默。
“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这是城墙上传来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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