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裕萦似乎一直在似梦似醒中,翻来覆去脑中尽是一个人的面容,那人似乎离自己很近,触手可及,又仿佛离自己很远,多久未见。
“待一切尘埃落定,我们寻一处安生立命,不再过问这世间的好坏,不再过问皇族的兴衰。”
这样一句温温软软的话徘徊在她的耳边,整整已经过去了一年,郑沅溪,为何你还没来。
顾长谋已经无法忍受妹妹自欺欺人的样子了,御医来看过了无数次,回答的结果都是一阵唉声叹气。“长公主是心病,不愿意接受现实而产生的癔症。”
顾长谋也无数次去看顾裕萦,想要唤醒那已经迷糊不堪的妹妹张了口话却哽在喉咙,要让他怎么告诉自己最爱的妹妹,难道要说,你心心念念的人已经死了,中刀落崖?顾长谋不明白,妹妹一向那般理智聪慧,为什么却会爱上那个十分一般的人,那人可是整个西衾的仇人,甚至还为她变成了这番模样。
他叹了口气,轻轻将眼前的门推开。
屋内的顾裕萦似乎并无大碍,安然的坐在书案边上看书,不过顾长谋知道,这一切不过是粉饰太平的假象。
“裕萦,今日可还好?”顾裕萦抬头看向似乎是刚下朝的皇兄,脸上挂出一个笑容点点头道:“好。”
顾长谋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搓了搓手,却只是呆呆的站着,顾裕萦的目光没有离开他,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后将手里的书放下,道:“皇兄可是有什么话要对裕萦说?”
顾长谋能够夺回西衾,若是只仰仗那集结的四十万兵马是毫无胜算的,之所以能够几乎不损一兵一将的胜利其实都是因为顾裕萦,然而西衾虽然拿了回来,但毕竟是曾经被覆灭的国家,朝堂上亦是一盘散沙,整顿收纳自己的兵权需要时间,而西衾之前遭此一劫国库毕竟是有些入不敷支了。东夷之所以没有了动作,一是因为新皇刚刚登基,二来是西衾和南召结成盟国,不过他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暂时的。
而丛千麟年迈,将爵位承袭于丛仁康,这一年来所整顿编收的兵马皆数掌管在丛仁康手上,虽只有区区二十万人马,却几乎已经是目前西衾唯一可以依靠的军队了。虽然他知道,丛仁康对自己的妹妹一往情深,拿回西衾也功不可没,为人正直,可是谁都明白那么一个道理,当一个人手握兵权功高盖主的时候,哪一个皇帝能够放心这样一个臣子不起野心?
他需要丛仁康,更需要他手里的兵权,而唯一能够将丛仁康栓在自己身边并且忠心耿耿的,便是自己的胞妹顾裕萦,他明白顾裕萦是不愿的,也并不忍心那样对自己的妹妹,可是他还能如何?他不想夺回江山后却又要改朝换代。
“裕萦,皇兄确实有事想要你帮帮。”顾长谋思及此处,不再犹豫。
顾裕萦似乎想到他要说些什么,眼睛里的神色暗了暗,道:“皇兄若是又要劝裕萦嫁给王爷,还是不要多费口舌了。”
顾长谋怎么会看不到顾裕萦眼里的情绪,那是一种难过,或者说是失望。
“裕萦,西衾是我们的国土,这宫殿是我们的家园,皇兄不想看到那样的惨痛再次发生了…”
顾裕萦却不急不缓的道:“该做的我都做了,至于接下来的西衾是如何模样,不愿左右。”顾长谋闭了闭眼睛,心里有些着急。
“你也知道,平南王对你一片痴心,他必不会亏待于你,裕萦,你又何苦……”
“那皇兄也知道,裕萦还在等我的驸马回来,她答应过我,要陪我游山玩水,陪我……”
顾长谋指节开始发白,驸马驸马,哪里还有什么驸马!那只是一个卖国贼,只是一个已死的人,不顾西衾的安危,不顾亲人的恳求,只为那一个其貌不扬的死人?
他再也忍不住了,这么些日子来,顾裕萦的拒绝,任性,大发雷霆,顾裕萦的佯装和自欺欺人让他已经忍无可忍,原以为时间过去她会清醒,可现在……
“裕萦,皇兄求你……”
顾裕萦闻言脸色有点苍白,却还是撑起身子站起来,看向眼前那个明黄色龙袍的男子,器宇轩昂,和自己眉目相似的皇兄,那个已经不堪重负两眼通红的西衾君主。
顾裕萦心里有些酸涩和心疼,眼前的男人一向都那般温文尔雅,对于龙位似乎也没有渴望,父皇曾经甚至觉得他不适合当着一国之君,多少次的恳求父皇才没有废去太子,可是如今,那个向来只喜欢舞文弄墨,那个一脸暖意笑容的皇兄,却无奈要担起这一国之主的大梁。
顾裕萦闭上眼睛,不忍心。可是她不能屈服啊,她还在等着沅溪,等她带她走,自己答应过她的,会和她一道离开,沅溪,沅溪,你再不来带我离开,我又该如何自处。
美目微微睁开,有一点点的痛苦颜色,顾裕萦看着顾长谋,还是轻声说:“皇兄,再给我一些时日可好,沅溪快来接我了,离开前我会去请求王爷忠心辅佐,王爷是个刚正的人,他不会……”
可是顾裕萦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打断,顾长谋几个大步迈到她面前来,眼神里已经不再是恳求和脆弱,红肿的眼眶,布满的血丝,瞪大的双眼和嘴里喘着的气息都说明了他此刻的暴怒。
“顾裕萦,你到底还要做梦做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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