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裕萦武功尽失,自然不知,聂蓝现身前已经在旁偷偷看了她片刻。
她独自坐在屋内的桌案边,眼神里除了空白再无其他,就那么静静的坐着,没有一点动作,就在聂蓝看的疲乏想要出来的时候,却见她突然站起了身子走向窗边看着院子里已经布置的七七八八的喜彩,愣愣出神,又过了半晌,却见顾裕萦突然捂了眼双肩抖动,聂蓝离得不近看不真切,却也明白她是在哭。
聂蓝运起内心,听见微弱的抽泣声和呢喃。
“沅溪,等我。”
聂蓝叹了口气,隐在深处等顾裕萦停止了眼泪,回过了神智,这才缓缓现了身。
若是顾裕萦当日想要漾生死,她不会再多此一举求自己带漾生去郊外的山顶,她知晓自己武功深浅,即使千军万马,想要独善其身也并非难事,不仅无法一网打尽更加是给了辰漾生逃走的机会,可聂蓝也不敢轻易相信,得知了因果那日的她便想来寻顾裕萦问个明白,却被刘恂澈拦了下来,直到如今一年过去,当时的事情慢慢淡了下去,这才与她一同来了帝都。
而迈入帝都,听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长公主的将嫁。
聂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登时怒不可遏,漾生那样的爱她疼她,她却在复了公主身份后便要大婚,如何对得起漾生在天之灵!当下失了所有的稳重,也不管刘恂澈如何在身边阻拦,将她扔在街上便飞身入了宫。
见到富丽堂皇张灯结彩的宫殿后,聂蓝更是怒意丛生,抓了个小太监逼问了顾裕萦的寝宫何处后将其打晕便冲向目的地,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发怒,就见到了顾裕萦的颓丧,虚弱,迷离,无助还有那满目的疮痍。
聂蓝这才冷静了下来,细细观察了去,联合之前所想,她知道顾裕萦不会那样让漾生万劫不复。如今这般的顾裕萦,已经没了从前的神采,恐怕她也是爱极了漾生。聂蓝突然觉得自己还算是幸运的,她虽倾心漾生,在她离世后也痛不欲生,可毕竟算不得是爱,毕竟还有一个刘恂澈在她身边陪着,逗她笑,照顾她,而顾裕萦,爱人永不相见,亲人不得相依,如今还要被逼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
聂蓝看着顾裕萦眼里的空洞,惊觉到那样的眼神这样熟悉——那是逼宫那日里漾生的眼神,一种绝望的生无可恋。
顾裕萦看着聂蓝,脑中却满是郑沅溪曾经的音容笑貌,看着聂蓝的眼神也不住的温柔了起来,满是眷念,聂蓝皱了眉,感觉到她在透过自己思念着那人。
“我听说,三日后是你大婚。”
顾裕萦闻言回过神,却是苍凉的一笑。
“我知道你想死,我也希望你死,可我知道死并不是最好的惩罚。所以留着你的命,和我一样,一起用余生去忏悔我们对她的罪孽。”
顾裕萦僵硬了身子,抬头看向聂蓝,眼前的人一脸风轻云淡,却透露着格外的坚持。
“最重要的是,她不会希望你死。”
顾裕萦的鼻头一酸,眼睛却干涩的流不出眼泪,她使劲摇头,是自己让沅溪走入死亡,如此苟活,她又要如何向她交代,向自己交代。沅溪,怎还会希望自己活着,怎会不恨?
聂蓝似乎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叹了口气看着远处,轻轻的说:“漾生太爱你,当日在东夷她一早便得知了你和西衾太子的通信,她知道你恨她,所以她视而不见,以为只要给你她的全部你便会感化。”
聂蓝转过头看着已经呆若木鸡的顾裕萦,继续沉声道:“你并不知晓,你那慈爱的父皇二十年前其实是个禽兽,迷恋飞仙之道,坑杀了不知多少的妙龄少女以血炼丹只为长生不老,甚至那昏君在听了术士妖言惑众要用结发妻子的心肝炼丹后也不曾罢休,你的母后……最后也是惨死在了龙床上。”
顾裕萦觉得自己快要支持不住自己的身体,怎么可能,对自己那般宠溺爱护的父皇,怎么可能是那般残忍的人,若是如父皇所言那么爱自己的母后,怎么可能会为了那不切实际的长生不老而杀了母后?这怎么可能……可若是真的,那自己那所谓的仇恨,加之于沅溪身上的报复……
顾裕萦不敢再想下去,颤抖着声音道:“你,你不要信口雌黄,有何凭据?”
聂蓝却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道:“信或不信取决于你,漾生是知道的,可她不仅没有告诉你,还勒令我敛口,灭了这件事所有的消息和证据,她这么做只是为了不让你难过,不让你失望,更怕你失了活着的信念,她宁可你恨她伤她,却不忍再让你有一点痛苦,她曾经不得已伤了你,可她见你难过,却比你更加难过。”
“她有多爱你,你应当比我更加清楚,她虽然曾为了她的母亲而不择手段,却从未有任何要伤你的念头,对于她来说,若说对母亲是报恩和责任,那对你便是肝脑涂地,耗尽所有也不惜的爱,所以即使她已死,在天之灵也不会愿意见你伤了一分一毫。”
聂蓝没有再看顾裕萦一眼,转过身子又道:“言尽于此,若你还是执意要死,也与我无关了。”
言罢便要走。
一步,两步,三步,身后传来了意料中的声音,聂蓝停住脚步,有了些许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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