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六接了小太监的茶盏亲自送了进去,把案头的旧茶换了,刚要出去便听万岁爷开口道:“那丫头可喜欢?”
万岁爷这么一问冯六倒有些踌躇,皇上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
冯六道:“奴才不敢欺瞒万岁爷,那位小主子不会骑马,昨儿去马场折腾了一天,连上马都没学会,还惊了马,险些出了大事儿,万岁爷赏的骑装,瞧着倒是很喜欢。”
皇上微愣了愣:“她不善骑术吗?”继而点点头:“是了,毕竟不是她,倒是朕糊涂了。”
冯六:“老奴倒是觉着小主子聪明的紧,想是师傅教的不得法儿。”
皇上:“老七糊涂怎么不找个妥帖的师傅,还惊了马。”略沉吟片刻道:“叫图塔去教这丫头吧。”
冯六忙道:“图塔性子稳妥,管保能教会。”
皇上哼了一声:“白长了个聪明相,闹半天都是嘴把式。”
这话说的不客气,却透着亲切呢,冯六哪有不明白的笑道:“也不全是嘴把式,倒真有孝心,奴才今儿去了,说上回进宫的时候听见底下人说老奴有咳疾,便说吃洋参好,叫老奴派人去铺子里抬一箱子泡水冲茶。”
皇上:“朕记得你总闹腿疼,倒不知还要咳疾?”
冯六:“老奴先头也有些纳闷,后一琢磨就明白了,想是那日在漪澜阁的时候听见万岁爷咳嗽了两声,便记在了心里,若直接说送万岁爷洋参只怕不妥,便借了老奴的由头,这洋参就是打了老奴的幌子,其实是孝顺万岁爷的”
皇上听了嗤的笑了:“这丫头心眼子都用这儿了,只这洋参虽不是多稀罕的东西,却是西洋才有,她一个小丫头从哪儿弄这么多洋参?得了,别管怎么来的,横竖是她的孝心,回头你跟她说,朕要了她的参,这骑马也要学会,等秋猎的时候,她若骑的好,朕有赏。”
冯六本来还有些为难,那位的身份还真有些尴尬,不是出身如何,是她那个姐姐陶秋岚,当初那档子事儿可把万岁爷膈应的够呛,说起来那也是个苦命人,那件儿丑事儿也不能怪她,怪只怪陶秋岚长了那么个勾人的模样儿,引动了大皇子的色心,后一头撞死更怵了万岁爷的霉头,故此招了万岁爷的嫌,可这谁也没想到陶秋岚还有这么个能说会道且运气其佳的妹子。
模样虽比她姐差多了,却天生一副好人缘,加上心眼儿活,人机灵,那张小嘴也会说话儿,把万岁爷哄了个乐呵呵,竟勾起了年少时的一段心事,那些事,那个人,便已经过了数十年之久却依然藏在万岁爷心里,可见刻骨铭心,要说这丫头的性子哪儿像,还真不好说,模样儿不如那位,性子也比那位滑头,那位也不如这丫头能说会道,唯有那股子娇憨劲儿像的紧。
要不说这人真是命呢,一奶同胞的姐俩却是如此天差地别的命运,这说出来都没人信,万岁爷估摸也想不到这丫头就是陶秋岚的妹子,周围这么些人也没人提一句,虽不是刻意瞒着,却也都是想护着那丫头,自己何必讨嫌,更何况那丫头一口一个冯爷爷叫着,自己也不忍心戳破,反正万岁爷没问,自己就当不知道吧,只是七爷自来不喜图塔,万岁爷让图塔去教那丫头,七爷哪儿……哎呦,自己怎么糊涂了,七爷再不喜图塔,万岁爷的口谕都下了,还能把驳回不成,横竖是教那丫头跟七爷没大干系。
想着便亲去宫门寻图塔,图塔是内廷侍卫的头儿,前些年才提拔上来的,之前是郊外兵营的大头兵,是西北汉子,一身功夫,尤精骑射,机缘巧合入了万岁爷的眼,这才调入内廷当了侍卫,去年才熬成了小头头,每年万岁爷打猎都点他随扈,可见极信任,只图塔这人性子有些执拗,尤其跟七爷不知什么地方过不去,彼此都看不顺眼,冯六是怕他不知底细回头把那丫头得罪了,倒麻烦。
图塔正在宫门的值房里坐着喝水呢,如今他熬出了头不用在外头站规矩,却也不能离开,见冯六来了心里虽觉意外却不敢怠慢,忙让进来,叫下头的人端茶。
冯六摆摆手:“茶就不用了,咱家刚从里头吃了茶,不渴呢。”
图塔:“您老这是要出宫?”
冯六:“不出宫,咱家特地来找你的,万岁爷派了你个差事……”冯六本来以为自己得费些唇舌,跟他道明利害关系,这个执拗的汉子才会答应,不想一提图塔就痛快的应了。
这么一来冯六更不放心了,忍不住嘱咐他:“图塔,这位可不同旁人,万岁爷格外看重,又是七爷的心尖子,不能有丝毫闪失,且我先跟你透个底儿,这位的性子只怕这差事不容易。”
图塔拱手:“多谢您老提点,图塔自当尽心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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