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陶瞧着院子里那株杏花发了会儿呆,总觉着很有些眼熟,有些像庙儿胡同她院子里那棵,看了一会儿,走过去惦着脚往树干上的枝桠上看。
“你对着一棵杏花找什么?”是十四。
从先帝宾天倒现在,她只不过换了个院子罢了,宫门都未走出一步,这禁宫的门户比之先帝在时还要严谨,陶陶后来想明白了,不是禁宫的门户严谨,根本是三爷想把自己关在这里。
直到现在陶陶也不大明白,他关着自己做什么?问他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先帝新丧,他刚继位,外头有些纷乱,让自己在宫里待些日子再出去。
这个话从正月先帝宾天一直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自己仍住在这个养心殿后的小院里,陶陶也不是没想过出去,出去小院无妨,只要走到养心殿大门,就会呼啦啦跪下一片太监宫女,磕头求饶,死活拦着她。
陶陶琢磨自己要是一走了之,这些宫女太监会不会就没命了,以三爷的秉性,极有可能。
十四走过来:“我问你话呢,对着棵树找什么呢?”
陶陶:“我瞧着这杏花有些眼熟,有些像庙儿胡同我院子里那颗,我记得去年在树杈上刻了个陶字的……”
十四:“别找了,这棵杏花就是你庙儿胡同那颗,是前儿我亲自带人移过来的,不止这棵杏花,这院子里的藤桌藤椅也是。”
陶陶愣了愣,怪不得自己觉得这新添进来的桌椅有些眼熟呢,抬头看了十四一眼:“新君继位,你这个最得宠的兄弟倒闲在,不忙着帮皇上料理政务,却在这些没用的事儿上下功夫,好好的把我院子里东西挪过来做什么?”
十四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自来聪明,怎么偏在这件事儿上就糊涂起来了,皇上的心思,难道非要跟你讲明了不成,如今朝事纷杂,皇上忙的连睡觉的功夫都恨不能挤出来,却每日都来陪你用晚膳,知道你稀罕庙儿胡同那个院子,命我把这些移了过来,正是皇上的心意。”
陶陶嘟了嘟嘴:“什么心思?从我这儿算,他是夫子,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从七爷哪儿算,我可是他的弟媳妇,你忘了吗。”
十四扯了个笑:“以往没瞧出来,你这掩耳盗铃的本事倒大,说什么他是你的夫子,我怎么没听说你正经拜师?我可没喝过你跟七哥的喜酒。”
陶陶小脸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着急:“我知道你自来看不惯我,我也不稀罕你看的惯,你拿这些话讥讽我完全没必要,我根本不在乎你说什么,事实俱在,清者自清。”
十四嗤一声:“事实俱在,清者自清,你这事实根本站不住脚,却执意要说什么清者自清,岂不可笑,你瞪着我也没用,我说的都是大实话,你不爱听也是实话。”
陶陶:“就算你是皇上的亲兄弟,如此诋毁皇上的名誉也是大罪,皇上是天下之主,君子德行,跟我又是师徒的情分,怎会有你说的这样龌龊之心。”
十四:“原来喜欢一个人是龌龊之心,那你对七哥的心思又是什么?”
陶陶:“我,我们是□□。”
十四点点头:“奉劝你一句,这样的话以后别在皇上跟前说的好。”
陶陶:“这又不是什么可耻之事,为什么不能说?”
十四:“皇上自来疼你,自然不会把你如何,可你难道不替七哥想想,五哥谋反逼宫虽与七哥并无干系,若底细查,也难免牵连,你若盼着七哥去跟五哥作伴,只管说去,说你如何如何思念七哥,如何如何爱七哥,如何如何想跟七哥生死与共,若是个寻常老百姓家的汉子,醋了至多也就找情敌去打一架,可三哥如今却是万乘之尊,天下之主,你若非惹的皇上不爽,只怕去陪五哥的下场都是好的。”
陶陶脸色变了变:“他不是有许多美人吗,况且如今又登基当了皇上,想要多少美人没有啊,我也不是生的多好看,性子也不好,针线女红更是惨不忍睹,德容功貌,我是一样都不占的,他怎么会瞧上我,我想了许久都觉得不可能。”
十四看了她许久:“那我问你,若论外貌,陈韶比七哥更要漂亮吧,若论才学,七哥在我兄弟之中也拔不得头筹,若论对你之心,三哥难道对你不好吗,你倒是说说为什么单单就喜欢七哥?”
陶陶:“这怎么能比,喜欢就是喜欢,哪有什么原因?”
十四:“是了,既你明白这个道理,刚你那些话岂不就是悖论。”
陶陶:“可喜欢要彼此双方都有意才行。”
十四:“你怎知自己不喜欢三哥?若不喜欢,之前怎么总伴着三哥,有事没事就去找三哥,在三哥的□□里你可是比三嫂都自在,你自己想想是为什么?说不定你自己也糊涂了,以为喜欢的是七哥,其实心里头装的是皇上。”
陶陶:“你,你胡说八道,便我在糊涂,难道连自己喜欢的人是谁都分不清吗?”
十四:“退一步说,便你分得清,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七哥又如何,之前你不是很机灵吗,有道是形势比人强,刚你自己也说了,皇上便要这天下所有的女人也不难,你何能例外,况皇上隐忍多年谋划多年,如今又怎会放手,当初招惹三哥的时候就该想到今天了,你谁也怨不得,劝你一句,男人大都吃软不吃硬,你梗着脖子跟皇上耗,能耗到几时,与你与七哥也没好处,倒不如顺着皇上些,皇上心情好了,七哥的日子才能安生。”
陶陶却听出了些言外之意:“他的日子不好过吗?”
十四:“你说呢,贵太妃一直病着你是知道的,七哥想接了贵太妃去晋王府颐养天年,以尽孝道,这本也是该的,却连上了几道折子皇上都驳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为什么吧,如今朝政事忙,皇上累的紧,你也该省点儿事才是,来了这么半天,也该走了。”撂下话走了。
陶陶呆呆坐在小院里想了许久,见七喜上了茶来,拉住他问:“你可知荣华宫的贵太妃病的如何了?”
七喜忙跪在地上:“奴才不曾往荣华宫去,听见人说不大好。”
陶陶不禁摇头苦笑,这还用问吗,之前先帝打压姚家的时候,还好有个冯六帮忙照顾着,能过得去,如今新君继位,谁还拿这不得宠的贵太妃当回事儿啊,再加上前头还有魏王逼宫叛乱,七爷也并无实权,只怕还比不得之前先帝时的境况呢。
这宫里的奴才最是势力,得宠的时候自不必说,一旦失宠,谁还会放在眼里,加上最会瞧眼色,揣度圣意,皇上摆明了不待见七爷,荣华宫的日子必然不好过。而今天十四特特跑来说这么大篇子废话,不过是皇上的说客罢了,这个自己还是看得出来的。
只不过她不明白皇上想把自己怎么样,想让自己当他的宫妃吗?想想陶陶都觉荒唐,可这样荒唐的事,却正是他的念想,陶陶觉得自己大概是作茧自缚了,如果当初不去招惹三爷,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荒唐事。
她自己种下的因,成就了今日的果,这个困局虽是她自作自受,可让她永远困在这禁宫之中,她也是不甘心的,不甘心能如何,难道她还能生出翅膀飞出去,便生了翅膀,不等飞出宫门呢就会被那些箭无虚发的侍卫射下来。
陶陶坐在窗前想了一天也没想出头绪,天擦黑的时候,新上任的御前总官顺子,亲自提着一盏琉璃灯在前头照着路,伺候着皇上进了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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