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刚亮,荀玉卿便醒了,他与卜旎要掉头回去,去哪儿都成,总之要离岁寒山庄远远的。
他们二人要店小二准备了些干粮,等待途中,昨晚被他们问话的那个瘦小男子也苦着脸从门外走了进来,并没有瞧见坐在火旁的荀玉卿二人,只管与同伴唉声叹气了起来。
荀玉卿一听,才知昨夜下了雨,他们的马车停放处的泥土都塌了下去,轮子正好陷在泥水里,根本拉动不得,需得许多人力去抬。他不动声色的饮了一杯茶,待店小二给他们送上热腾腾的干粮,便与卜旎一块走了出去。
两人刚跨出门槛,就看见几个伙计站在绵绵细雨里头,正目瞪口呆的看着马车,那陷在泥土里头的马车,此刻正被提起了小半,后头悬空浮着,马儿快步走了两步,整辆车子就从淤泥水中完全出了来。
“后头那人好大的力气。”荀玉卿暗道,他瞧这些伙计只管目瞪口呆,半分没有帮忙的意思,后头大概也不过能站个一两人,也不知是怎样的神力。他站在门口,卜旎抱着热腾腾的干粮,顺着他的视线,穿过绵长的雨帘,便见着一个男人慢腾腾的从马车后方走到了车辕边上。
那男人长得并不难看,但要说英俊,却还远远不到那种程度,又高又瘦,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好似夜空里的两点寒星,手上沾着刚刚抬马车时留下的泥点,另一只手握着一柄剑,穿了袭墨绿的长袍。
他看起来很年轻,但是眉宇之中,却又好像没有那么年轻。
荀玉卿往后微微退了一步,轻声道:“卜旎,你逃命时的轻功好是不好?”
这世上的轻功固然有好劣快慢之分,但真当以命相搏,逃命之时,却是要看本人的本事的。
“怕你也跑我不过。”卜旎回道。
“那真是好极了。”荀玉卿慢慢往后退了一步,他从未这么怕过,刚来时杀人的那一刻,准备逃跑的那一会,学武的那两年,被卜旎下药放倒的那瞬间,他都未曾如此刻这般,感觉到了毛骨悚然的恐惧。
那人的一双眼睛,比荀玉卿见过的任何东西都要危险,都要令他心悸。
他们俩刚往内堂一退,就见着那瘦小男子哆嗦了一下,几乎要把自己缩到掌柜的柜台下头去了。荀玉卿瞥见他的腿肚子都在发抖,见着人跨过门槛,才勉强迎上去,挤出个笑容来,神情与其说是欢喜,倒不如说是想哭,颤声道:“岁大爷……您老人家,怎么……怎么来了……”
岁大爷。
荀玉卿与卜旎对视了一眼,卜旎脸色微白,其实这事儿与荀玉卿没有什么关系,他甚至连帮凶也算不上,遇见岁栖白,实在没有必要太害怕,因此他比起卜旎脸色也要好看的多。
“这是我的事。”卜旎低声道,他已知道这绿袍人是谁了,“你本来就是受我胁迫才与我同行,此事也与你无干,你自己离开吧,你不是向来也讨厌我的很么。打咱俩一块同行起,我没有再给你下过毒了,你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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