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年接完电话,沉默了一阵,才轻声对季半夏道了句:“谢谢。”
他没有扭头,没有看她。态度客气而疏远。
“不客气。”季半夏也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她有很多问题想问,她想问傅斯年,为什么会疼成这个样子?是哪里在疼?什么原因引起的?为什么要靠止疼片,为什么不采取更有效的治疗?
可是,傅斯年的态度,让她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就在季半夏犹豫要不要下车时,傅斯年忽然开口了:“你看到了,我经常要靠止疼片来维持正常的生活。”
他终于看向季半夏,眼神安静,唇边甚至还带了点自嘲的笑意:“季半夏,我没你想的那么好。我甚至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他声音中的悲凉,让季半夏的喉咙一下子哽咽起来。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音调:“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四年前的傅斯年,身体好得像一头公牛。
“车祸。”傅斯年低头看着方向盘:“四年前,我遭遇过一场车祸,之后,每当天气不好或者换季,关节就会痛。”
季半夏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刻,她真的很想紧紧抱住他。
可是她不敢。
“止疼片治标不治本,你应该好好看医生啊!”季半夏的眼圈红了,傅斯年不爱吃药,尤其讨厌中药的味道,但是他任性,顾浅秋就不知道劝劝他吗?
“看过了,没什么用。”傅斯年瞟季半夏一眼:“把安全带系上,我们走吧。”
季半夏忍不住了:“你看过几家医院?西医没用,中医也没用吗?药物不行,贴膏药也不行吗?你都试过了吗?如果没试过,你怎么知道治不好?”
傅斯年似乎有点烦了,皱了皱眉:“送你到地铁站?”
季半夏一下子心灰意冷了。身体是他的,他自己都不爱惜,她瞎激动什么?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本来还以为他会送她到家,结果人家迫不及待想赶她下车了。
“好。”她点点头。如果是四年前,她一定会马上要求下车,哪怕在深夜的街头站上一个小时,她也不会选择看傅斯年的脸色。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不矫情,她很务实。她身上的棱角,正一点点被打磨光滑。
到了地铁站,季半夏毫不留恋地下车,利落地向傅斯年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进站了。
车内,傅斯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滚梯的尽头,心口像堵了一块石头,憋得他的鼻子都有点发酸。
她的心疼,她的怜惜,她突然红起来的眼圈,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真的爱他。
内心悸动,他却只能更加冷漠。握住她的手时,那种不管不顾的心情,他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不可思议。
他和她之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纸,任何小小的意外,都有可能捅破这层窗户纸。
傅斯年的车后,堵起了长长的车队。此起彼伏的喇叭声,终于惊醒了傅斯年。
他离开地铁站,没有直接回家,他漫无目的的在高架桥上徘徊,一颗心无处安放。
然而再远的路也终有尽头,傅斯年回到家时,顾浅秋还在等他。
听见开门声,她快步走了过来,朝他灿然一笑。浅蓝真丝睡裙下,是她白皙光滑的小腿,薄薄的羊绒披肩搭在肩头,让她有一种温婉端庄的美。
“斯年,今天关节没疼吧?这两天降温,你要多注意点啊!刚才看到你的药在桌子上,吓得我浑身冒汗。”
顾浅秋体贴地想要接过他手中的电脑包,这才看到他左手还拿着一瓶矿泉水。
顾浅秋抿嘴一笑:“这种杂牌你也敢喝?别拉肚子了。”她伸手拿过矿泉水,准备随手扔进垃圾桶。
“给我吧。”傅斯年飞快从她手中拿回矿泉水,力道很大,几乎是夺了。
顾浅秋讶然:“斯年,你……”
今天的傅斯年,实在有点反常!
“我还有些工作,你先睡吧。”傅斯年拎着电脑,拿着矿泉水走进书房,留给顾浅秋一个背影。
顾浅秋盯着他的身影,有点失神。她痴迷于傅斯年,也许正因为他身上那股冷冽禁欲的气质吧。
他对她不温不火,但无论如何,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太太,他,是属于她的。
书房里,傅斯年打开笔记本,一口口将杂牌矿泉水喝得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瓶口残留一抹嫣红,是季半夏的唇印。他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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