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格勾着腰穿过窗户的残骸,与他一起七双铁底马靴踩着一地玻璃碎渣进入大厅中。八个人一起直起身,同时拔出佩剑——大厅之中正是一片狼藉,尸体七零八落血流成河;放眼之处皆是邪教徒的身影,但几位大人物身边的护卫已稳住阵脚,其中公主一行人尤为醒目,燕堡伯爵身边的年轻人手持大剑,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柴格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他;他眯起仅剩的一只独眼,脸上的横肉动了动,柴格在佣兵中成名已久,不过是凶名在外,他回过头,其他七个人大多与他也差不多,无论是出身还是实力——黄金阶的实力,放在哪里都足以令人动容;所有人都默然点了点头,他们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心中就只剩下成功一种可能。
没有回头的路。
八名高阶战士向前一步,一股无形的气场扑面而至。各位大公身边的护卫竟是齐齐一窒,停下来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虽说在场任何一位实权人物手下进入黄金领域的高手都不下二十之数,但黄金阶的存在大多是独当一面的人才,大公们统治着广阔的疆域,他们手下的黄金阶战士也很少能有聚到一起的时候;这个时候格里菲因好像察觉了什么,她回过头——西法赫大公面带微笑,他手下的护卫早就停止了交战;安列克大公面色冷漠,深陷的漠然眼神之中看不出一丝神色,他一只手习惯性地按在剑柄上,仿佛眼前只剩空气。
其他贵族已吓得面无人色,剑堡的巴尔塔侯爵显得有些紧张,他与美丽的半精灵少女目光相对时忍不住低下头。格里菲因忽然心中了然,维埃罗、卡拉苏、灰山伯爵、维托金伯爵一个个迟迟不出现在会场,他们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她咬紧了牙,垂下眼睑,眼皮动了动。
再抬起头时,格里菲因冷冷地看了一眼圣殿方面仅有的两个神官——圣殿的头面人物根本没有出现,而这两个神官只怕也负不了什么责任。
这时柴格一皱眉,不能浪费时间了——他眼中闪动着嗜血残忍的光彩,一指利伍兹,“那个老家伙是宫廷大法师,不能让他准备完成。”八个人同时一点头,同时一弯腰向王党一行人发起围攻,这时周围的贵族们终于意识到这些穷凶极恶之徒的目标正是公主殿下,此刻他们再也顾不得王室的威严,纷纷向两旁让开,唯恐避之不及。
王室之花,这一刻再不光辉夺目。埃鲁因旗帜上最后的颜色,也渐渐消抹得一干二净。
八名成名的高手同时摆出进攻的架势,场上气势一变,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变了脸色——
但公主殿下没有说话,她一言不发,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幕,一步也不曾后退;她骨子里所孕育的那种不屈的力量好像这一刻爆发出来,形成一面屹立的旗帜。甚至连布兰多都感到身后这种潜在的力量,他微微一叹,这就是对于那面光辉的旗帜的信仰啊,名为埃鲁因的国家与他的贵族们,几曾何时竟也又走到了这一步。
同样也是无法回头。
布兰多举起剑。
“哈哈,一名天才!”柴格眼前一亮,他这才发现布兰多竟已触摸到了要素之墙;天才都是骄傲的,而柴格最大的爱好就是扼杀这种骄傲,他忍不住残忍地狞笑起来,虽然布兰多实力很强,但比起他来还是要稍弱一些;更何况他坚信以自己的战斗经验,更不是这些愣头青可以比拟的。
天才也要时间来养成,只是他们往往因为太过年轻而没有这个时间。
柴格舔了舔嘴唇,就仿佛品尝到了渴望已久胜利与鲜血甘美的味道一样。那如同血腥的酒流入干涸已久的咽喉,畅快的味道足以令人每一个毛孔都兴奋得颤抖,柴格的每一剑都是最完美的,正因为如此他才可以酣畅淋漓地享受战斗。
那是惊才艳绝的一剑,纵使是最挑剔的剑术大师也从中挑不出一丝一毫的毛病来。
格里菲因公主看到这一剑,面色就变了;她是王室出名的剑手,但真正见过战场上厮杀的剑术后才明白自己的幼稚,她或许拥有一手优秀的剑术,但此刻才理解到为什么自己的剑术导师告诉自己自己或许要经历一两次真正的战斗才能真正脱颖而出。
原因就在这里。
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格里菲因嘴唇动了动,但没有提醒出来,因为那代表着她对布兰多的不信任。“啊,小心啊!”倒是一旁的燕堡伯爵小声地叫了出来。公主殿下回过头有些幽幽地看了这位自己昔日的闺中密友一眼,她忽然有些悲哀,身为皇亲,却注定不得丝毫自由。
这就是所谓王室的责任吧。
柴格的剑已近在布兰多眼前,剑尖闪烁的寒芒带着一丝迫近的冰冷的死亡气息。
但布兰多面无表情,不为所动,他举起剑,以教科书上最标准的剑招架住了这一剑。‘这么死板——?’当一声金属交击发出的穿透空气的急速颤鸣震动所有人的鼓膜,但每一个人心头首先浮现出的是这样一个想法;所有人都看清了,燕堡伯爵身边那个年轻人用的是埃鲁因军用剑术最粗浅的一招——
举剑横架,这是每一个士兵首先学会的保命的基础。但也仅仅是基础,就像是一个拙劣的本能反应,在所有人眼中都是最差的回应——甚至有人不禁升起了这一剑根本配不上柴格的那一剑的古怪念头。但没关系,只要稍懂剑术的人就会明白,如此死板的回应最多只会将自己逼上绝路。
剑术大师的剑永远不会只有一剑。
吓傻了?柴格仅剩的一只独眼中闪过一丝警觉,有些人被称之为天才,那么就必定有他为人引以为骄傲的原因。柴格从来不会大意,因为他这只失明的眼睛就是用来证明这一点,布兰多出人意表看起来好像狗急跳墙的剑招在他心中反而引起了深深的警觉,他感到一阵心悸,本能地想要抽剑后退。
但晚了。
一把剑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脖子上,然后透颈而入,漆黑的剑刃撕裂血肉,猩红的液体像是一条线一样分割开空气,然后化为漫天的血雾。大地之剑挫断了他的颈椎,让柴格最后的视野环绕大厅一周,不甘的目光中透露出他这辉煌的一生当中最后一个念头。
‘怎么能这么快!?’
大厅中有两个布兰多。
然后一一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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