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四境之野,它是从银湾来的海风卡莎,或者带着山野气息的白山夏风。气流在天空之上漫流而过,推卷着棉絮一般的云层向着北方缓缓移动,在距离天际线最近的地方,云层像是一位女神,从云间伸手低抚远方起伏的丘陵。
风吹过丘陵之上时,草甸依次起伏,形成深浅不一的斑纹。森林坐落在云顿地区的南方,如同一团墨绿的幽影,糅合着厚叶槭与埃尔森黑松等诸多树种,灰白相见的树干如同牙签一般隐藏于阴影之下。
森林与低浅的河流崖岸之下的苜蓿支流形成一条分明的交界线,东边是精灵们的国度,与炎之圣殿的联军隔河相望。
“达鲁斯先生,你在故乡见过这么壮阔的景色么?”
“四境之野的原野风貌在沃恩德也仅此一处,要论壮阔,即使圣白平原也比不上它,公主殿下。”马上一身戎装的将军眺望着地平线,试图找到精灵们行动的踪迹,但一无所获——阿尔喀什山脉如同阴影一般从天际垂下,呼啸之峰上的云层终年不散,几只鹰在苍空上翱翔着。
他回过头看向帝国的公主,面庞有如刀削斧凿,充满了刚毅之色,依稀之间与布兰多有几分相似,不过嘴唇更薄,眉骨更深,充满了高地人的特点。
一双棕色的眼睛炯炯有神,仿佛不如此就无以支撑起它主人强大的意志。
“但埃鲁因有属于它的美,就和帝国一样,夏洛佩的群山,埃尔森的松针,高地上林立的高塔遗迹。”
“我明白,埃鲁因是光辉重返之年后先贤们唯一开辟的文明之所、秩序之地,没有比它更光辉的土地了,它土地之上的子民勤劳而勇敢,领导这些人们的贵族们优秀而荣耀。”
公主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身边的骑士。
“您谬赞了。”
公主微微一笑,才将目光转向远方,她看着地平线的方向,眸子里温柔似水,“那里是精灵们的国度。”
“风精灵们在整个夏天之后将目光转向了北方,他们似乎不打算在四境之野与我们决一死战,或许他们会进山。”
“在圣者之战前以及战争结束后相当长一段时期内,我的先祖吉尔特,风后圣奥索尔、法恩赞以及艾尔兰塔四位圣贤所建立的国度彼此之间亲密相处,但现在我们却彼此视若仇寇。”
“所以公主殿下才会在帝国内为和平而奔走?”
“是啊,可这场圣战太过惨烈,所流的血不知要多长的时光才能洗清。可我心中其实明白,为了争夺生存空间而彼此厮杀,这无可厚非,身在我的立场上,我更不能指责我的祖国与盟友们,精灵们也是一样,先贤们曾经开疆扩土,可自从混沌的纪年结束之后,开拓骑士们几乎绝迹,不是因为人们固步自封,而是秩序的力量在衰退。每年产出的火种越来越少,用来替换那些即将衰老死亡的火种尚且不够,贵族议院甚至立法限定每年新开辟领地的数量,就是为了避免那些成熟的秩序之地因为得不到补充而衰亡。”
公主轻声说道:“可我们偏偏不能告诉人民这些,生怕引起恐慌。我们应该怎么说?难道告诉他们玛莎大人正在抛弃我们?可我坚信母亲的力量,但现状仍旧令人不安,圣殿内部也人心惶惶,上个月我的老师瓦拉和大圣座发现圣殿高层中有人加入了万物归一会,虽然只是个大主教,但它背后的意义却令人不安,它说明我们的信仰正在衰退,人们正在变得愈加迷茫,若这个势头无法遏制,后果不堪设想。”
将军静静地聆听着。
“我有一个计划,我希望在这场圣战之后出使圣奥索尔与法恩赞,一方面是为了消弭仇恨,另一方面我相信迷茫的一定不仅仅只有炎之圣殿,所有文明应该都遇上了同样的麻烦,一千年之前我们可以缔结神圣的盟约共同为了一个目标而战斗,一千年之后我们同样能够做到这一点。”
“如果我无法说服圣奥索尔与法恩赞的圣殿,那么我会前往世界之环,想办法寻求贤者大人的认同,艾尔兰塔大人留下来守护这个世界,她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以帝国公主的身份?”
公主点了点头:“达鲁斯先生愿意当我的随行骑士么?”
“荣幸之至。”
公主露出会心的笑容:“这是我的梦想,达鲁斯先生,我还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我希望四大圣殿能够重回荣耀的时代,在更遥远的将来,我们会开拓出更广阔的疆土,文明之间的内战会因此而消弭,我要证明四位圣贤当初所做的一切是正确的,一旦我们成功,人们就不会再陷入迷茫之中。”
将军若有所思,轻轻点了点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为成为您的骑士而倍感荣耀,公主殿下。”
“不过这很难,可能我们毕生之年也无法见到。”
“是很难,但总会有后继者,任何崇高的理想总不会缺乏为此而前仆后继的人。”
公主点了点头。
康斯坦丝看着那张犹如在镜中的脸,她与她面对面站着,那张柔和的脸蛋上充满了善良与坚持,浅银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对于未来的憧憬与希望,但里面绝非只有天真,更有着坚强与不屈不挠的意志。
那张脸让她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她脸色苍白,面上的肌肉紧绷,僵硬得仿佛石头一样,“够了。”她低沉的咆哮一声,双手紧紧地抓着头发,骨节突起,鬼爪一般。
画面变得支离破碎,融入书房的黑暗之中,厚重的窗帘边缘折射着远处市区的灯光,高大的书柜静静地矗立于阴影之中,书桌上散落叠放着羊皮纸的文献,上面的签名好像用鲜血写成,在微光中显得无比醒目。
书房门外,龙后格温多琳默默地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这就是命运,可笑而真实,但并不值得怜悯,因为每个人都要面对,谁也不比谁更加高贵。巴贝尔之塔毁灭的那一天,他们同样深深地感到这种刺骨的痛苦。”
她回过头,走出长廊。
会客厅内,一个骑士已等候多时,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格温多琳将对方的表现尽收眼底,开口答道:“陛下暂时不想会客,委任我全权代表她处理突发状况,说吧,什么事。”
“大人,请我们联系不上巴洛克侯爵,他在昨天中午离开之前传陛下命令严令银杏堡的城卫军离开驻防地。但傍晚之前线人传来消息说邪教徒在城内鼓动暴乱,现在在金盏花商业区和银马广场上已经聚集了数千人了,如果不能及时阻止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你离开驻地之前的消息还是最新的消息?”
“离开驻地之前,大人。”
“到现在已经多少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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