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龙后格温多琳将之囚禁在以罗曼的身体以及康斯坦丝的善良人格为基础的牢笼之中的构想失败得一塌糊涂,但她至少有一点猜对了——
混沌的力量终究不可能完全被带入到沃恩德这个世界中来,更不用说在Taat的法则之内具现化。因为整个沃恩德也承受不住黄昏的意志,就算抽干沃恩德的一切魔力与法则,也无法重现黄昏之龙力量的百分之一。
这是连神民们都要感到敬畏的存在。
区区几个凡人,又如何能视若无物?
无可匹敌的威势从整个元素壁障之外横扫而过,但‘罗曼’很快就注意到了悬浮在虚空中好像毫不受影响的布兰多,她亲眼看到自己的威压穿透后者的身体,但就像是那儿不存一物一样,它毫无阻碍地扫了过去——
“咦?”
她轻轻咦了一声,感受手中的‘苍翠’微微有些发热。
而此时此刻,布兰多脑子里正一片混沌。
仿佛许多的记忆一股脑地拥了进来,化作纷乱的碎片与画面,在他眼前不住地闪动。那就像是一幕快进的电影,画面切换的速度足以快到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画面在布契,在里登堡,在布拉格斯,像是在黑暗的森林中的生死搏斗,有时候又是一场在微暗光辉下的宴会,觥斛交错,人影憧憧。
或者是戈兰—埃尔森的山区,缓坡带上映衬着星空的黑松林,城堡,庄园,行进的队伍,人与马匹,挂在马鞍上的风灯,带着金属面罩一语不发的骑士。
又像是安培瑟尔与冷杉堡,厚重幕布后的阴谋诡计,他听到人声在争执,公主殿下的声音,幕僚小姐的声音,芙蕾雅的声音,最后各种各样的声音嘤嘤嗡嗡地响了起来,扰得他不胜其烦。
但就是在这样纷杂的光影之中,他的心却出奇地安静了下来。
他记起了一些事情。
图拉曼和他说过……玛莎希望让黑铁之民能够对抗并战胜黄昏,但这个希望是如此的虚无缥缈,仿佛无论从那一个方面来看都只是令人沮丧的绝望。
这是一个属于凡人的时代。
他所有熟悉的一切——无论是格里菲因公主、小王子殿下,还有追随自己的过去的埃鲁因的女武神、有些过于严肃的幕僚小姐。
或者说在敏泰地区重新开了一家酒吧,每次看到自己都会笑呵呵的赤铜龙雷托,还有所有每一个人。他在自己的记忆中看到了将西法赫之心的水晶坠子按到自己掌心中的琪雅拉,在自己家族城堡之中大发雷霆的法伊娜,还有那位有些崇拜他的乔科骑士……
许多许多的人……
他希望这一切可以保留下去,他不认同康斯坦丝的理念,也不敢苟同牧树人的做法,或许黑暗之龙奥丁怀着崇高的心意,来庇护这个世界,但他的做法同样不一定是正确的。
他相信自己,相信玛莎,相信即使在游戏之中,玩家们也能击败黄昏之龙,相信在这个世界,他一样可以做到。
但这一刻。
他却怀疑了。
因为他心中深深地明白,在自己心底,同样缺乏信心。
若是自己错了呢?面对此刻可怕的力量,羸弱的凡人又如何可以抵挡?或许白银女王、奥丁、牧树人的做法并没有错……
因为玛莎大人或许真的错了。
从一开始就应该选择另一条路。
他浑浑噩噩,但白在他脑海之中的声音却显得有些焦急:“布兰多,你这个混蛋,快醒醒!”
这位精灵女士现在最后悔的是,当初就不应当表现得那么咄咄逼人,让布兰多将自己隔绝在他精神世界的一个角落,以至于现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因为失去了窥探对方心灵世界的能力,她不知道现在布兰多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状态之下,但这家伙竟敢在黄昏之龙面前发呆,她实在是不知道该生自己的气好还是把对方给吊起来打一顿更好。
可惜布兰多显然并不能体会到这位女士心中的焦急,以至于让她所有的呼唤都石沉大海。
她看向黄昏之龙所在的方向。
‘商人小姐’轻轻一挣就脱开了龙后格温多琳的怀抱。确切的说,后者已经很难保持之前的姿势,作为最靠近‘罗曼’的人,她自然首当其冲,受伤最惨。
她此刻已经失去了保持原形的能力,重新变回了羸弱的人类形态,她紧闭着双眼,额头上全是鲜血,泊泊地沿着面颊向下滑落,又化作血珠子飘散在没有重力的宇宙之中。
她失去了一条胳膊,断口处的鲜血像是瀑布一般向外流淌着,金色的血液,在沃恩德地平线上升起晨曦照耀之下显得熠熠生辉。
黄昏之龙捏住她的下巴,格温多琳早就已经失去了知觉,身上的骨头也不知道断了多少根,只能柔弱无力地任由前者托起自己的头,血沫子止不住地从她嘴巴里涌出来,流到‘罗曼’手上,后者却并不在意。
她轻轻伸出手指在龙后的嘴唇上抹了一把,手指上一片金色,然后放到自己唇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在她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光茧牢笼,只比拳头大一些的牢笼之中,竟赫然正是妖精小姐。
塔塔脸色苍白地看着她,罗曼却用另一只手丢开失去了意识的龙后,她托起手掌,手掌中正是那枚熠熠生辉的黄金石板。
她有些迷醉地盯着那石板叹道:“奥丁的老把戏,我岂能让你们再玩弄一次,何况一千年也好,几十年也好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很难理解你们苟延残喘的心态。”
“不过我很担心玛莎那个**背地里的手段,所以我是不会给你们这个机会的。”
“玛莎大人曾是你数个纪元的对手,在她还在这个世界上的时代中,你从没有赢过她,”妖精小姐脸色苍白地说道:“你侮辱母亲大人,和侮辱自己何异?你随时可以杀死我们所有人,作为更高层次的存在,你折辱我们又有何意义……”
“的确,”罗曼答道:“这正是我心中怒火的源头,感情实在是一种很没有必要的东西,我有些怀疑我是不是做错了,但所幸胜负已分了。”
四周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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