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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钥匙终于插进去,傅夜七终于闭了闭眼,眼圈竟是湿了。
终于车子启动,却像被人点了穴猛然卡住,颠得她身体强烈前后来回,重重的撞在椅背上。
她震惊的盯着前方,沐寒声忽然冲出来挡在车前,修长的双臂顶着她的车头。
“嘭!”他的双手一撑,压在车面,轻又沉一声,她能清晰听到。
可她握紧了方向盘,拧起秀眉紧紧盯着他,“让开。”
这个时候,无论他说什么,她都静不下来去听。
沐寒声听不到她电话,只有口型。
厚重的掌心敲着车头,视线一刻不离她,“夜七,你下来。”
低沉的语调,醉意之下并不快、不强势,更让人听似软声祈求。
她怎么肯下去?只是拧眉摇头,微红的眼闭了闭,柔唇无力。
“沐寒声,你让开。”
他就那么双臂撑着车头,一双泛着血丝的眼直直的盯着她,英眉微蹙,就是不让走。
脑子里响着迪雅君对他吼出来的那些话,她一咬牙,车子猛然往后退。
沐寒声就那么跌在地上,而她从他身边绕过去,车轮压到马路外,大幅度颠簸也没停,转眼即过,朝着远处疾驶。
车尾很快消失在视线里,沐寒声还没从地上起来,起了一条腿,身形微晃,撑着地面的手成拳,一个盖还跪在地上。
迪雅君出去时,心里狠狠的一痛。
他多么尊贵啊,竟然这么颓丧,颀长的伟岸跪在地上被醉意拖得狼狈不已。
不待迪雅君走过去,他忽然摆拳砸向地面,好像那不是他的手。
“……”迪雅君吓得愣住,轻飘飘的声音,透着细细的哽咽,她甚至不忍看到一个素来矜贵的男人这个样子,更犹疑的不敢走过去,但是那句‘对不起’怎么也说不出来。
到最后,迪雅君蹲在他身侧。
“她已经走了,,你别这样。”很轻的声音,微红的眼。
她也不想让傅夜七看到那一幕,可是谁能料到会那样?
沐寒声埋首,说那句‘让我静一静’时,几不可闻。
迪雅君没让开,“寒声,如果你真的非她不可,这样没有用的,她不会希望看到你颓废的模样。”
就算傅夜七看着无所谓,她看着真的心疼,他们从小玩到大,什么时候见过他这样?
……
傅夜七的车在路上飞驰,她刚下飞机,行李都没有送回去,担心他在生气,担心他的身体,结果却是那样的画面。
他们曾经该是般配的一对,他曾经对她有意。
被分离的无奈早已过去了,但凡他们愿意,轻易就能在一起,就像迪雅君所说,哪怕是现在,再努力一点就能在一起。
而她是不是真的太贪心?一边想把一切事情处理好,又想之后和沐寒声安安稳稳在一起,可谁有义务等你?
车子猝然停在傅宅外,她却久久都没下车,伏在方向盘上一动未动。
垂下视线,静静盯着一处。
也许,这样最好。
最好。
他和迪雅君一对,她才能放开手脚,十九年前的项目案,迪雅君必定是有份的,只是具体手段无从得知。
那一天,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睡过去的,接了瑾儿的电话,昏昏沉沉就睡了过去。
可她也没有多少时间倒时差,再睁眼是下午四点,她已经起床收拾,容不得自己闲下来,准备去公司。
她离开傅氏已经好几天,有赵霖在不至于出什么乱子,可是公司上市推迟了,多少打击了员工热情。
她到公司,一进大厅就能受到员工敬重的问好,但她只是勉强的扯起嘴角,再没更多的表情。
大概是六点多,按说都已经下班了,没想到徐米敲门走了进来。
“傅董?”徐米小心的试探,看着她满脸的憔悴,跟着皱了眉。
她努力的牵起嘴角,“有事吗?”
徐米抿了抿唇,又指了指门外,道:“大堂说有人要见您,已经拦了好一会儿,本来不想打扰您的,我怕她们拦不住。”
娥眉轻轻蹙起,她看了徐米,“谁?”
“是……沐先生。”
傅夜七略微恍惚过,疼痛一秒就爬满那张精致的脸,满脑子是他们接吻的样子。
片刻,闭了闭眼,再睁眼是一片清明,柔唇微动,“不见。”
徐米犹豫了会儿,“那……我就说您不在。”
她只是几不可闻的点头。
徐米出去了,随着合上的大门,她手里的钢笔无力的垂下,混着轻颤的呼吸。
一想到她要就这么放手,成全他们,也让自己给父母一个慰藉,胸口疼得难忍。
喉咙被一团酸涩堵住,无处排放的情绪挤到了眼眶里。
起身站在窗口吹着冷风,眼睑却越发酸涩。
“哐!”突兀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
沐寒声站在门口,深眸遥望。
他换过一身墨色的西服,醉意轻了,可是脸上的疲惫丝毫没见,那么远,还能看出眼底的血丝。
她吸了吸鼻子,低眉之际眨了眨眼,抬头看他已然平静了很多。
“如果没事,请你出去,我现在真的不想跟你谈。”她清雅的低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无力。
徐米本是跟在沐寒声身后的,可是办公室的门被他反手就锁上了,只能对着门板干着急。
他走了过去,不过几步路,浓墨的眉宇纠着。
伸手想牵她,她快速缩了回去,侧过脸,“既然不走,有什么话你就说。”
沐寒声定定的看着她,良久,竟然不知从何说起。
待她轻叹打算侧身离开时,他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不让走。
“夜七,我承认,那两个电话让我很生气。”他薄唇微热,又泛着几分苍白,“但不是气你……我没办法看着你跟他一同出差还满腹淡然。”
她忽然笑了一下,仰起脸。
“沐寒声,我只是跟苏曜出差,而你跟迪雅君住在一起,请问哪一个让人不放心?”
这话让沐寒声蓦地收了声,忽然急迫的看她,“不是你想那样!”
“那是什么样?”她笑得讽刺,“我站在门口听了那么久,除了听到你们两情相悦,就是你们的拥吻,你还想让我知道什么?”
沐寒声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幽暗的眸子里满是诧异。
“我对雅君是什么感情你很清楚,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他握住她的肩,压下视线。
“为了成全。”她以为这句话很难说出口,可是并没有,张口的功夫而已,蹙眉望着他,“我不贪心,不要你了,成全你们迟了十几年的感情……”
“我要你!”他几乎是咬牙打断她不负责任的话,“可我只要你夜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你不会这么说话,你说过雅君是我朋友,你会以礼相待,宁愿自己出去住都不让我叫她搬出去,我如何对雅君,那都是朋友之情,你说你理解的……”
“我理解,不等于我接受!”急促的反驳,混着起伏的呼吸砸到他脸上,那么真实的情绪。
也许,有着她想成全的心,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做一回毫不讲理的女人。
“沐寒声,她是你朋友,我是什么?”她仰脸,褐眸微红着,“我已经什么都不是了,你让我拿什么赶她走?……看着你们亲密默契,我反而像个第三者一样跟你们住在一起?让她像看笑话一样看我吗?”
“雅君不是那样的人……”
“你还在护着她!”她已经抛却所有矜持,既然闹,那就闹个够,恐怕再也没机会了。
沐寒声愣愣的看着她哭,胸口疼得压抑。
拧眉抿唇,抬手替她擦去眼泪,却越擦越汹涌。
“别这样,夜七……”低沉颤抖的嗓音,透着数不尽的心疼,“别哭……”
她只是看着他,不躲避他擦眼泪的手,脸上却淡淡的嘲讽,“你一直以为我多么明理,可我只是女人,也想有个男人能让我无理取闹、胡搅蛮缠,你高看了我,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的心思,可是你没有,我转过背,你和朋友纠缠不清……”
沐寒声的动作猛地顿住,“没有,我和她什么都没有……”
“你觉得我信么?”她后退一步,可笑的看着他,“我和苏曜一同出差,一起住酒店,什么都没有,你信么?”
沐寒声定定的看着她,忽然将她压进怀里。
“我信。”他低颤的沉声,“夜七,不要再用明知很伤人的话来刺激我……”
就算那天苏曜接的电话,就算他心里升起,可他依旧信,毫无理由的信她。
傅夜七很用力才把他推开,抬手抹过眼角,“可是我不信,我不信你和她。如果我再刺激你,是不是就应该跟她上床……”
身体倏然被他拉过去,狠狠的压下薄唇,吻封住她的话,滚烫的唇,低低的带着几不可闻的轻颤,“别再说了……”
“不准你说这样的话。”他闭着眼,尽在咫尺的峻脸是疲惫的。
那一刻,她觉得心疼,可是她没有办法,垂在身侧的手握得很紧,闭着眼不去看。
他抱得很紧,却不敢用力的吻。
直到她推开他。
“沐寒声,迪雅君说的对,我们没有一天是幸福的,真的别跟我浪费时间了,我现在没办法相信你,没办法心平气和,你走。”她那样的冷静。
沐寒声不走,哪怕她转过身,下一秒就从身后抱住她。
抱得很紧。
“我们结婚,好不好?”沐寒声混着叹息的低沉,双眼阖着,眼泪落到她脖颈间,很烫,烫得她忘了任何反应,听着他颤抖的低沉。
“我想跟你结婚,夜七!”从婚姻失效的那一刻,他就小心翼翼着,他多想婚姻关系永远持续下去,可是他找不到办法。
结了婚,她才有安全感,她才能信他,她才不会想着跟他玩什么博弈分离。
很久,她才转过身,仰头看着他的样子,最终是苦笑,“不好。我现在怎么会跟你结婚呢。”
他的目光带上了恐惧,不住的在她脸上打转,想要找出她口是心非的痕迹,可是没有。
压抑的呼吸愈发急促,“为什么?”
为什么?她说不出来,很复杂。
“也许,我累了,我挤不走迪雅君。也许,我腻了,不想跟你过了,不然为什么当初一年半都不跟你复婚?”
她说得那么轻巧,沐寒声只是愣愣的拧眉,薄唇无论如何张不开。
傅夜七闭了闭眼,“你走,也许我会再想一想。”
沐寒声却像钉在原地,只是看着他,疲惫的脸,脸上还残余半干的痕迹。
不见他走,她拿了自己的包。
却被沐寒声捉了手腕,“我走。”
转身前,他低低的一句:“都好好想一想,虽然,我还是那句话,我和她什么都没有,但我给你时间。”
最后一句:“不要太累。”
沐寒声一走,她颓然跌坐,手里的包直接滑落到地上。
瑾儿来过电话,她没接到,出公司时已经很晚了,外边一片漆黑,她只觉得疲累,干脆没有开车,把自己塞进的士里一路沉默。
……
唐尹芝愤怒的盯着对面的男人,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那人的脸。
“你怎么可以这样?如果任其发展下去,你以为可以独善其身?不可能!你也会被拉下水!”
面对她的愤怒,男人没有多余的反应,只是低低的一句:“策划的是你,实施的也是你,我只是推助……”
“推助就是共犯!”唐尹芝紧紧捏着手包,风韵犹存的眼满是激动。
呵!那人冷笑。
“你是怕没人救你?生下几十年在牢里度过?而我不会,我至多关个几天。”好一会儿,那人叹息,“人老了,苏夫人,人命还是别碰了。或者,你敢出口供么?确定有那个命说话?”
唐尹芝颤抖着手,目光里满是愤怒。
“如果我没猜错,你的宝贝儿子想上任影协委员长,对么?如果我把这件事都出来,他能么?”唐尹芝想起这件事,笑起来。
而那头的男人终于冷冷的看过来,“你想干什么?!”
唐尹芝笑,“我不想干什么,只要你不让傅夜七查出那些事,我立刻回意大利,永远不回荣京!”
男人苍老的脸,眯起眼,透过昏暗盯着这个曾经爬过自己床的女人。
她也是不能面世的,他保留了一世的好丈夫、好父亲、好官员的形象岂能因为一个女儿而毁了?
良久,男人冷声,“好。”
唐尹芝看了看他,伸手贴上他褶皱的手背,“合作愉快!”
男人却嫌恶的把手抽了回去,也不看看自己多少岁,还以为依旧二十几?随即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出昏暗的包厢,钻进华贵的轿车中离开。
看着他走了,唐尹芝也冷冷的笑了,甩了甩自己的手。
偏僻的小型会所安静下来,街道上几乎只能看到一辆卡宴。
卫子谦眯着眼,一手撑着下巴,目送两人离开。
“肖筱,你爸认识他?”他忽然问。
肖筱都快睡着了,勉强撑起眼皮,“不知道,反正我不认识。”
“那你认识赵导演?”卫子谦知道她睡迷糊了,好笑的问了一句。
果然肖筱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圈里排在十线之外的导演我都认识!”
哦,卫子谦淡淡的挑眉,抬手故意拍了拍她的脑袋,“行了,你继续睡。”
肖筱反而不,瞪着一双圆圆的美眸盯着他,“刚刚谁说邀请我吃东西?说话不算话!”
卫子谦抿唇笑,“这么晚就不了,晚上吃东西容易长胖。”
“我又不嫁人,长胖怎么了?还有千万粉丝跟我一起过呢!”肖筱‘切’了一句。
卫子谦倒是开了车,心情不错,“不嫁人等谁呢?”
“等你行了!”肖筱大大咧咧的一句,抓着安全带靠回去闭上眼,不搭理他。
车子转过弯,卫子谦看了她一眼,“这么不关心你爸的事?”
赵导不喜欢现任委员长是很明显的事了,最近才传出他在准备爬上影协委员长位置的事,可不是冲着肖筱父亲去的?
“我爸一生光明正大,我有什么好担心?一个委员长而已,当不当的,我还能养得起他老人家。”肖筱闭着眼。
说是这么说,但名誉若是受损,谁也不好受。
可卫子谦用了很多功夫,才勉强找到点端倪,谁知道竟然还和苏曜他娘扯上关系了?这恐怕,和夜七商量商量比较好。
……
沐寒声回到御阁园时,已经很晚了。
他没喝酒,但是连日来的疲惫一点没褪去,下午和她的争吵,好像花去了所有力气,伟岸变得沉重颓然。
弓着腰换了鞋,抬头看到迪雅君皱着眉站在客厅入口。
“你吃晚饭了吗?”她小心和担忧的问。
沐寒声摇了摇头,径直要往楼上走。
迪雅君皱了眉,“帧姨留了晚饭,你吃点。”
沐寒声看过来,然后看向她被菜刀伤到的脚背,忽然问了一句:“伤怎么样了?”
迪雅君愣了一下,除了受伤当天外,他几乎没空估计关心她。
抿了抿唇,心里有点酸,因为她,他们肯定又吵了一架,他居然还惦记着自己。
“还好,已经不太疼了。”她轻轻一句。
后来两人坐在了沙发上。
“你知道她会生气,会介意,对吗?”沐寒声弯着腰,累得不想抬头,还是低低的问。
迪雅君皱了眉,“任何女人都会,除非她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或者,她真的足够明理和大度。”
后一句让沐寒声嘴角冷然扯了扯,她一直明理大度,所以麻木了他,让他以为她就是那样的,等回过神,严重到她对他毫无信任了。
许久没听见他说话,迪雅君转过头,“吵架了,对吗?”
沐寒声还是没说话。
她苦涩的笑了笑,“,我虽然很歉意,歉意对你造成的困扰,对傅小姐造成的伤害,但不后悔自己说过的每句话,爱是每个人的权利,我也有,我爱你,很坦荡,但从未强求也不耍手段,到现在我也可以告诉你,就算她在这儿,我可能也会这么说,憋了十几年,我也很累。”
这样的话,让沐寒声拧眉看向一向率性优雅的女人,英眉轻轻蹙着,带了几分不悦。
“我看出来了,傅小姐比我重要,只是你习惯了关心我,抛不开唯一的友情,其实傅小姐肯定理解你,可是她不能接受我,对吗?”迪雅君淡淡的笑着,很苦,依旧笑着。
沐寒声不说话。
可她的确是那么说的,她理解,绝不接受。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跟傅小姐解释,我不会跟她抢,只要你好,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沐寒声皱起眉。
“不要去找她。”他低低的一句。
迪雅君的笑意更苦了,他还是担心傅夜七,那么担心,害怕她去找傅夜七,让对方越发难受?还是怕她欺负她?
“我知道了,你不让,我就不去。”迪雅君低低的一句,很疲惫。
沐寒声垂首,双肘撑在膝盖上。
“雅君。”迪雅君起身准备往楼上走时,他低低的开口:“对不起,如果难顾全,我希望你理解我,我没办法失去她。”
迪雅君背对着他,脚步顿住,忽然落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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