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花玉然离去,裴恭措面上的笑容渐渐褪去。
与花玉然合作吗?这主意的确不错。可前提必须是不伤缅儿的心。若得到天下却失去她,如此得不偿失的事,他还真是做不来。他看向身边的福昕:“你怎么看?”
福昕道:“奴才觉得,皇上若与玉王合作,表面上看似有利,实则很可能会得不偿失。且不说凌月和姬云野会如何,单是缅贵妃就未必会原谅皇上。何况天照与东离还有联姻,她们未必真的会背弃东离而助南秀。若能留住缅贵妃,即便东离和南秀交战,凌月看在她的份上,也应该让天照保持中立才对。”
福昕的一番话倒是说进了裴恭措的心坎里,那便暂且虚与委蛇地应承着花玉然,花若水那边,就任由凌月处置好了。这么想着,他也便释然了。
眼见天色已晚,估摸着花缅应该回宫了,裴恭措唤着福昕向水华宫行去。
然而到了水华宫却只见到漱雨一人,裴恭措奇怪道:“缅儿还没回来吗?宫人都上哪去了?”
漱雨带着哭腔道:“雪球自巳时跑出去到现在都没回来。娘娘酉时未到便回来了,她一听说雪球跑出去大半日了,便将宫人全都赶出去找雪球了。”
裴恭措心中顿时产生了不详的预感。他对福昕道:“多找些人一起去寻找。”话落便亟不可待地奔出了水华宫。
此时已经戌时过半,雪球虽然也贪玩,但绝不会过了吃饭的时辰还不回来,接连错过两顿饭那更是不可能。然而他不敢继续想下去,只祈祷老天保佑,让雪球能够活蹦乱跳地出现在面前。
如今不知花缅在哪里,他也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快到咸福宫时,远远地见着花缅正飞快地朝着某个地方跑去,他长吁一口气,然后提气追了上去。
到得近前,他才发现前面竟有东啼引路。他唤了一声“缅儿”,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眼见东啼停在了一棵老槐树下,花缅踉跄了两步险些跌倒,然后发了疯般地扑了上去,双手拼命扒拉着树下的泥土。
裴恭措心中一紧,急急跑上前去在花缅身边站定。当看到土下渐渐露出白色毛发,他只觉脑中轰地一声炸响,身子晃了晃便跪倒在地。
花缅早已泪流满面,却仍在死命挖着。裴恭措木然地同她一起挖了起来。
当雪球的身子完全暴露于眼前,花缅终于嚎啕大哭起来。裴恭措将她紧紧搂进怀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轻拍着她的后背给她一些安抚。
花缅的哭声惊扰了咸福宫的人,有宫人出来查看,见皇上和缅贵妃跪在殿门不远处的槐树旁,不知为何缅贵妃会哭得如此伤心,便转身知会主子去了。
温如雅从殿内出来看到这一幕时,惊讶地无以复加。她怯怯地上前向裴恭措见了礼,却半晌不见他的回应,待看到雪球的尸体时,吓得一声惊呼才唤回了那二人的意识。
花缅停止了哭泣,向她看来。不知为何,她的眼神竟慑得她浑身一哆嗦。
仅仅一眼,花缅便收回了目光,她将雪球从坑中抱起,却发现坑里还有半只鸡腿,眼泪再次滚落下来,她将鸡腿捡了起来,起身踉跄地向水华宫行去。
裴恭措随着她站起身来,直到见她失魂落魄地离去,才深吸一口气撵上她将她横抱而起,疾步离去。
温如雅怔然看着他们消失在眼前,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慌。
这一夜,花缅做了两件事。一件事是把雪球葬在了院中的葡萄架下,它生前和自己一样爱吃葡萄,希望它念在葡萄的份上能回来看看自己。第二件事是把那半个鸡腿交由张太医查验,追查毒药的来源。
做完这两件事后,花缅便像被掏空了一样颓然倒地,不省人事。
裴恭措如何不知她是悲痛所致的心力交瘁,然而看她这副模样,除了心疼,更多的还有痛恨。
他不过对她的宠爱多了一些,便换来他人对她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孩子没了,如今雪球也没了,这样的打击,即便他一个铮铮男儿都无法承受,更何况她一个羸弱女子。
这一刻,他下定决心,无论是谁下的毒手,他都绝不会再手软。
张太医查验的结果是,这半只鸡腿被断肠草浸泡过。
断肠草,顾名思义,有大毒,虽有攻毒拔毒,散瘀止痛,杀虫止痒之功用,但只可外用。这种剧毒的药草,御药房很少采购,即便有人要用,医士也只给开出少许,且都要在医案上留档。而近日来唯一有过用药记录的便只有雅昭仪一人。
裴恭措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将自己埋入太师椅中,沉思良久,唤福昕上前听命。
让福昕意外的是,皇上并非让他去提审雅昭仪,而是让他去咸福宫传唤碧儿,同时让康永去储秀宫传唤庄贤妃。
今晚发生之事早已传遍整个皇宫,更何况事发地就在咸福宫外,碧儿早已心惊胆战了半晌,如今被皇上传唤,魂更是吓掉了半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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