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问不打紧,一出声倒是遭来了许多的白眼,那些个头戴碎花头巾,腰间别着花帕子的老婆子又打开了话茬。
“这你都不知?还不是沈家的二公子沈洛。”话里隐隐透着几丝讥讽,以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听的人却打了个寒颤,只觉得阳春白日里无端起了一阵冷风,刮得背后一阵冷飕飕的。
这沈洛,其名气,绝不亚于阿秀。甚至于,他的名字一直有草拂之而色变,木遭之而叶脱的本事。沈家家大业大,其父亲是开国将军,早年驰骋疆场,战功赫赫,可以说一半的天下都是他打下来的。其兄沈疏五岁能吟诗,七岁便徒手打败数十个壮士,如今更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也是历史上最为年轻的宰相。要说这俩人的光芒盖过沈洛一点儿也不足为奇。
只是事实远非如此,沈洛与他们比起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别人穿着开裆裤玩泥巴的时候,他已经开始站在太师椅上从容地敲着算盘了;别人坐在学堂里摇头晃脑地读着三字经时,他已经凭着惊人的商人天赋用自己赚的金箔建造了只属于自己的客栈,而且在一年不到的时间里,这座不起眼的小客栈迅速成长为长安第一客栈;据说光是他自身的家产已经是富可敌国,到了皇上都忌讳的地步,若不是他们家是当今圣上的左右臂膀,恐怕现在早就已经被以各种理由抄家了。
这样显赫的家世背景,听得人不禁点了点头,难怪这阿秀要这么大的排场。想必这沈府之人,必定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否则就算那阿秀是长安第一青楼仙乐楼楼主,哪怕是稍微有一点点寒酸的嫁妆,那都是要被沈家人看笑话的,尽管她本身的名声也并不好听。
只是她们还在这边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一厢,花轿迎进了门。偌大的庭院里,白衣束发的男子负手站在斑驳的树影里,脸上是被岁月雕刻出的分明的棱角,紧抿着的薄唇无声地诉说着一丝冷酷,冷峻的双眸里似乎失去了所有的情感。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微风扬起衣袂,他就像是一具没有任何温度的雕塑。
就连经验丰富的喜婆见到他这副样子,也打了个寒战,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前去,“没想到沈公子那么心急,只是大婚之前见新娘子可是不吉利呢?”虽说她是笑着说这番话的,但看着沈洛一直冷酷的面容,那笑容还是不可避免地僵了下去。
“不吉利?呵,”沉默了许久,沈洛才轻启薄唇,只是声音淡淡的,没有起伏,似是不屑,又透着嘲讽,“新娘子能耐这么大,纵是牛鬼神蛇,也不敢靠近,何必顾忌?”说罢,他大步上前,一举掀开帘子。
只见鲜艳如血的嫁衣上绣著金灿灿振翅欲飞的凤凰,随风摇曳的红盖头里,缀满珠玉的凤冠流苏若隐若显遮住她的容颜。轿里的女子不急不缓地掀开了盖头,露出清秀的一张脸。
眸含春水清波盼流,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峨眉淡扫,胭脂浅浅,一瞬间,似乎再娇艳的花朵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只是沈洛却依旧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阿秀略一失神,只是转瞬,眼里便恢复了清明。
她眨了眨眼睛,珠玉在风里泠泠作响,奏成一曲好听的乐章。
她的眼睛里仿佛盛着一汪清澈的湖水,深深的酒窝伴随着浅浅的笑容若隐若现。比起这些,她动人的声音仿佛如天上的仙乐,让人的心无端地沦陷。
她说:“夫君,你是不是太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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