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设计师。
叶珏总是会在灵感枯竭的时候想到自己选择这个职业的时侯的纠结。她从没有想过跨入的行业,不过因为某一天一副被许诺称赞的画作而开始萌芽。他为自己扫去了所有的顾虑,让她放心地一个人往前走着。
不会有任何问题的,仿佛这么说着的许诺。就在这么不知不觉中,为她铺好了所有她需要的路。
而这和那些为子女铺好未来路的父母长辈不同。他给她选择,鼓励她选择,任何她想要的,放弃任何她不愿意的。
“FLL/Y/EAT。”跟着你的心走。便是他唯一的要求。
叶珏在走出大门的时候下意识地用手背挡住了外面刺眼的阳光,右手依旧抬不起来,似乎是对自己波动太大的情绪在抱怨一般。她知道许诺最近又在开始到处寻找医治她的手的办法,却也没有抱太大希望。杜兰医生是对的。太过起伏的情感对她是药也是毒,可以让她大喜也可以让她绝望。而这是没有定数的。
杜兰医生以为按照许诺对她的宠爱,是不会出现恶化的。可是显然他的估计错了。
不管再小心翼翼的爱,总会有先放手的一方,总有受伤的一方。无法避免的。
“如果做不到,就和公爵保持距离吧。”杜兰医生说。
做不到?做不到不动摇么?
叶珏心里的苦涩,只有她明白。如果说对许诺这样的宠爱还不动摇,那她就真的是铁石心肠了。
不意外地看到大楼外面停着的黑色轿车,终于没有开着领事馆的车子到处跑的许诺却执意要在叶珏工作完了之后来接她。叶珏没有拒绝,也不问缘由。
她相信他,仅此而已。道斯自然地下车为她打开车门,路过的人看到她一副“学生”的打扮上这么一辆高级的轿车,纷纷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你又让我被人讨厌了。”叶珏上了车便笑开了。
“为什么?”许诺看着她,古怪地问。
“因为你开了这么一辆好车,来接一个穿着邋遢的女孩。”
“第一,这不是什么好车,不过是因为这个颜色我才买的。第二,你穿的不邋遢。第三,你已经不是女孩了。”许诺一字一句地说。
“是是是,我明白了,公爵大人!”叶珏无奈地应和着。
双眼打量着依旧一声优雅的D/E的许诺,叶珏好奇地问:“怎么穿起法国人的牌子了?”
说起来,英国和法国大的关系,一直都带着小火花的啊……而且许诺也不曾穿过英国以外国家牌子的衣服。
“因为突然觉得这件衣服,和你的有一条裙子很搭,所以就买了。”许诺无所谓地说,“现在也是在外国,穿外国的东西也很正常。英国的衣服,大都是中国货不是么。”
“什么时候想通了?”叶珏凑上去看了一眼,果然是中国生产,“以前不是很大英帝国主义么?”
“因为我喜欢的人是中国人,我身上有一半中国人的血液,理由够不够?”
“那么,哪个理由更重要呢?”叶珏笑着靠到他的肩,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喜欢的人可以变的,血缘却无法改变。”
“不,我许诺喜欢的人,就不会变,我会许诺她一生。”他轻柔地用下巴蹭着她的发,温热的气息笼罩着他们,“所以,你就死心吧。”
“死心什么?”
“我会一直爱你,永远有多远,我就会继续多久。而你,总会爱上我的。”
叶珏看到他说话的时候陡然变亮的眸子,心里微动。
这样的神祗啊,为什么眼神里是满满的祈求呢?他在求着她的爱。
求她爱自己。
如此这般,低微地,哀求着。
爱我吧,因为我是如此爱你。
叶珏避开他炽热的眼神,转移了话题:“为什么那么放心把装潢的事情交给我?”
“个人来说,因为这是你想要的。公司利益来说,你是最了解蒙城的人。”许诺并没有因为她的逃避而失落,语气里依旧是没有褪去的欣喜。
“嗯,这才像一个公爵说的话。”
“那么你想好了么,阿珏?钟家,到底要不要帮?”许诺突然问。
叶珏没有想到他看出了自己嘴角的纠结。钟家的下坡路是从道歉信开始,所以终归是和自己有了牵连,虽然心里恨意难消,可是依旧介怀着。
“如果是我母亲,或许就会直接出手帮了他们。”叶珏说,“可是,我做不到。在母亲生死未卜的时候,自己却要帮着那个男人,和逼走我母亲和我的母女恢复他们的生活。”
“如果不愿意帮,便不帮就是。”
“可是你知道我会一直想着对么?”叶珏了然地问,“一直介怀,找不到一个折中的完美的解决办法。”
“可是,总会过去的。”许诺说,“不释怀也没有关系,时间会抚平的。”
“N,你这么相信时间的力量?可是,有些东西反而会随着时间而加深的。”
“尽人事,听天命。”许诺吻了吻她的发梢,手上却是似乎有些停不住把玩她的头发的小动作了。
“嗯。”叶珏低低地应了一声。
离开了漩涡中心的钟言,似乎全然放弃了钟家辛辛苦苦打理起来的生意,安心地在燕山开始吃斋念佛起来。他突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过去那些女子在受了情伤之后都选择挥断情丝,一生在佛堂中念经祈福,怀念她们的过去,忘记那些伤痛。
而他,却是在这里渐渐找回那些过去,忏悔他的错误。
他想要抛下一切去找自己离开的妻子。可是又知道现在自己的状况,是不可能被叶皑琦接受的。
就像人们所说,年轻的时候总是妄想自己能够改变世界,后来一位可以改变家人活着自己,到头来却是世界改变了你。
失了初心,再也找不回丢弃的那些东西。如今的钟言只是关注着蒙城的动向,却什么也不做。他被耿乐的一句“问心无愧”所打动,便想要做到自己的问心无愧便好,殊不知那一封小小的道歉信引来的是更多的豺狼虎豹。
“老板,大小姐开始去JN上班了。”报告的人每天都来,钟言却什么都没有问过。然而这一次的内容,却是让他开始担心。
“哪个大小姐?”
“钟秀小姐。”
钟言皱眉。当初对于钟秀的行为的默许,不过也是为了逼回来叶珏。现在看来显然是没有用了,为什么还想要去JN设计?难不成真的看上了那个公爵?
“什么职位?”
“还不清楚。只听说已经接到了通知今天去上班。可是进了大楼没有多久就走了。”
“确定是JN设计没错吗?”钟言反复问着。
“确定。”
“多派几个人盯着点。”钟言点点头,“如果出了事情,两边都不要帮。”
“是。”
钟言看到一身黑衣的男子离开的背影,想到两个女儿针锋相对的样子,只觉得一阵头疼。论心理,他是不希望钟秀去招惹叶珏的。这个女儿,七年的时光似乎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乎每一次见到的都是不一样的叶珏,让他摸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更对那个一直守护在叶珏身边的许诺感到莫名的恐惧。
钟秀这样的水准,糊弄一下没有见过世面的人还可以,面对叶珏却是没有任何胜算。
两不相帮,看来是最好的办法了。
“钟施主,心还很乱吧。”寺院的住持看到心烦意乱的钟言,似乎很不理解他来燕山的理由,“为什么有那么多事情放不下还逃避到这里来呢?”
“既然师父都看出了我实在逃避,又何必问为什么。”钟言望向远处的山林,眼神有些空洞地说,“我来这里,不过是想要怀念一个人。这么多年,似乎我终于有了时间,可以一心一意只想念她一个人了。”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看似没有什么实质内容的对话渐渐变成了钟言一个人的喃喃自语和住持的细细聆听。
他说起和叶皑琦过去相识相知的种种瞬间,感叹着原来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却似乎没有人知道叶皑琦去了哪里过得如何。唯一可能知晓的叶珏也是绝口不提。
怕是对他的惩罚吧。毕竟这些年月过去,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再也无法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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