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散了朝会,康熙把朝中几个重要的大臣以及太子,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等都留了下来,商议仁宪太后年后的七十整寿,康熙本就是个仁孝之君,此处又逢仁宪太后的七十整寿,所以想为仁宪太后隆重庆祝寿点,与众位臣子商议!
乾清宫
正殿内
康熙一身兰黛色重锦捻金线绣九龙五爪袍子,象征着九五至尊,其实不论康熙穿什么衣服,哪怕只是一件普通的杭绸满地花长衫,那股子与生俱来的帝王气都无法被掩盖,那是一种一下生就有的高贵,与后天培养出的霸气,经历了各种大小事件之后所汇合出的一种天生的帝王气,是有为的圣主帝王气!
这一日,康熙面带着微笑,端坐在正大光明匾额下的九龙宝座上,下面一众官员,皇子王公,都垂首分立两边听着康熙的训话,起初康熙商讨了一些西藏、青海的防务问题,商议了一会儿,最后,康熙交代礼部,正月里是太后的七旬万寿,要办的宏大,并说:
“玛克式舞,乃满洲筵宴大礼,典至隆重。今岁皇太后七旬大庆,朕亦五十有七,欲亲舞称觞。”
众人皆附议赞成,康熙颔首应允,目光悄悄的扫了一下众位皇子,只在一刹那停留在胤禛的身上,心中在想什么似乎谁也不知道,商议完政务,康熙回退中人,众臣子纷纷跪安,行礼后往后退,康熙果然叫住胤禛。
胤禛停下脚步,没有同众人一起后退,离去,而是低头抱拳,待众人退出乾清宫正殿,剩下胤禛一个人立在殿中央,胤禛才恭敬地说:
“皇阿玛,还有什么吩咐儿臣?”
康熙沉沉的开口,却只是说:
“你等一下再走!朕有话说!”
胤禛再次抱拳,小心翼翼的应到:
“是!儿臣遵命!”
康熙单独留下了胤禛,太子似是有些吃味,但也没多说什么也只能随着众人退去,待众人都离开乾清宫,关上了正殿的大门,康熙才稳稳的起身,抖了抖紫貂大毛的袖子,对胤禛说:
“跟朕去长春宫坐一会儿!”
“是!”
胤禛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是简单的应答,即使胤禛心存疑惑,此时的胤禛知道康熙还没有卸下天子的武装,此时康熙还仅仅是皇帝,自己也仅仅是一个臣子,所以胤禛只是恭敬的俯首应答!
康熙沉稳的走下脚踏,款款的走下须弥座,此时殿中只有胤禛和康熙两个人,所以胤禛赶忙上前扶了一下康熙,康熙慈爱的朝着胤禛笑笑。
的确,此时的康熙非常缺少那种普通人应该有的天伦之乐。
人在高位,真挚的情感越来越少,后宫的女人再多,却没有一个能给康熙他想要的那种爱,那种情,那种普普通通纯粹的感情!曾经孝庄太后在,孝庄太后既把康熙当孙子来爱,又把康熙当一个帝王来培养,她给康熙的爱是双重的,在康熙的心目中,孝庄太后有奶奶的慈爱更多的却是对帝王的严厉。
除了孝庄还有一个苏麻喇姑对康熙如亲孙子一般疼爱,宠爱,康熙在苏麻喇姑身上得到了一个完全的亲人奶奶的爱,仁宪太后毕竟不是生母,还是有些客气在里面。
不过即使有孝庄太后与苏麻喇姑给于的爱,康熙所得到的亲情也是不完整的,可以说康熙几乎没有得到更多的父爱,就连皇位也是汤若望的一句话,孝庄太后的鼎立支持才有的,与母爱,似乎孝康章皇后很想去爱自己的儿子,但是康熙出天花是苏麻喇姑在宫外照顾了康熙两年,康熙继位后,孝康章皇后去很早的就去世了,所以在亲情方面,康熙是渴望的,是缺少的,于晚年的康熙更加渴望有爱,有人真的给一份爱与康熙!
后宫之中,每一个嫔妃都是把康熙当作皇帝来敬来侍奉,很少有人把康熙当成一个丈夫来爱,几乎每一个妃嫔每一个女人,都是有所图,都想借着康熙的宠爱,巩固自己在后宫的地位,巩固自己母家在朝中的地位,爱情对于康熙来说,真的是个奢侈品,是一个帝王的奢侈品。
以往还有一个佟佳·婉哲珲与康熙有着那至真至爱的感情,别人不敢说的话,婉哲珲敢说,而且能说的让康熙舒服,即使是指责与埋怨康熙也知道那是婉儿的真性情,不像别人为了争宠而虚假作秀,只有婉哲珲把康熙既当作丈夫来爱,又当成皇帝来敬,又当成兄长来疼,三重身份呢,两人的心血相连,感情相依,这么多年了,康熙有再多的女人,却没有抹灭他对婉哲珲的思念,也无法代替佟佳·婉哲珲在他心中的地位……
从乾清宫去往长春宫的一路上,胤禛小心的跟着康熙,听着康熙讲述着对婉哲珲的回忆,偶尔停顿,胤禛才小心的问:
“皇阿玛是不是又想额娘了?”
康熙呵呵的笑出了声,摇摇头,停了下来,望着天,说道:
“不是“又”,而是天天都在想!但是,是朕真的对不起她,对她有太多的歉意,太多的身不由己!”
胤禛安慰康熙说道:
“皇额娘都会理解的!所以临终之时,皇额娘虽是恋恋不舍,可是依旧面含笑容!儿臣想皇额娘一定是带着对皇阿玛的无限爱意而离去的!”
“呵呵!”
康熙干笑了两声,没有说话,慈爱的笑笑,带着胤禛一路走着,去了长春宫,没有任何的奴才跟着,只有这一对父子俩,漫步在这西六宫的穿堂中!
高高的宫墙上落着厚厚的雪,地上的雪已经被人扫去,然而到了长春宫,却依旧是一片白雪茫茫,没有扫去,一片干净的雪上明显已经有被花盆底踩过的脚印,不过胤禛与康熙谁也没有在意,只是看着一片雪,两人都出神了,都心有所想……
康熙意味深长的说:
“你记得吗?你皇额娘生前最喜欢下雪!”
“儿臣记得,这一点,承娴和皇额娘很像,不准奴才们扫去圆明园的雪!此时的圆明园也是一片白茫!”
“呵呵,难怪!”
康熙笑着回了一句,承娴,康熙以前很多次把承娴误认为婉哲珲,甚至对承娴也产生过奇怪的感觉,甚至曾经很想把承娴也收入后宫,只是因为各种原因,没有那么做而已,我想这也是康熙心中一个不为人知的一个秘密!
不过,康熙和胤禛说的都是事实,婉哲珲喜欢雪,并且也是在一个深夜,康熙召景仁宫纽祜禄氏贵妃即后来的温僖贵妃侍寝,没有陪着酷爱雪夜景色的婉哲珲赏雪,所以婉哲珲在那个寂静的雪夜,偶遇了乌雅氏,从此乌雅氏交了好运,平步青云,屡屡得宠,诞下龙子,累累晋封,如今居一宫主位!
胤禛说承娴喜欢雪,也是真的,承娴在雪中嬉戏,可以忘记胤禛又要娶侧福晋的难过,可以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一个时辰都不动,甚至还不时的傻笑。
其实,承娴有很多地方都很像孝懿仁皇后,不知道这两个人是真的有血缘关系,还是根本就是后天培养的缘故!总之承娴这个穿越女和这个生活在大清朝受封建礼教培养的皇贵妃有着很多相像的地方!
康熙没理会其他,和胤禛一路进了后寝殿,在正殿的宝座上做了下来,康熙坐定后指了指旁边的扶手椅,道:
“坐下吧,这没别人!”
“是!谢皇阿玛!”
胤禛抱拳谢道,然后也欠身坐下,同康熙一起缅怀这位迷一般的女人佟佳·婉哲珲!
久久的沉默之后,康熙开口叫胤禛:
“胤禛……”
“儿臣在!”
胤禛虽然机警的答话,可是康熙却欲言又止,叫了胤禛的名字,想说却又不开口,原本想说的话,又憋了回去,只说:
“给朕念首诗吧!”
康熙斜倚在宝座上,手抚着额,说话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力,轻轻的又补充了一句:
“就那首白居易的长恨歌!”
“是!”
胤禛虽然不解康熙为什么想起了这首诗,但还是款款而念: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
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念完这首诗,康熙闭着眼睛轻轻的说:
“以前,朕不喜欢这首诗,可是你皇额娘非常喜欢!到现在朕才知道,你皇额娘是在读这首诗中那纯粹的情,而朕只是读到了冷冰冰的政治!”
胤禛沉稳的对答康熙说:
“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看法!就算是同一人,身处不同的位置,对相同的东西也许还会有不同的理解!”
康熙笑笑看着胤禛,说:
“是呀,你说的很对呀!”
胤禛只能自谦:
“儿臣拙见!”
康熙今天似乎心情还是很好的,总是慈爱的笑着,胤禛都有些意外,康熙继续说:“自古以来的史书都喜欢把国家的兴旺记在一个圣明有为的君主身上,而把朝代的衰亡却都归在一位柔弱的女子身上,这是不公平的!”
胤禛也很赞同康熙的这个说法:
“皇阿玛所言极是!”
康熙继续说:
“君主有君主的责任,无能治国,沉迷酒色,不可归咎于一女子,更多的在其自身,缺少控制力,缺少对天下,对百姓的责任,然后导致皇朝衰败乃至王国,将所有的责任推在身边得宠的女人身上!”
胤禛赞同的说:
“儿臣也以为皇阿玛言之在理,君应当以国为先,国家的兴与亡更多的是在于君如何去治理,如何去对待!”
康熙欣赏胤禛的明达,并继续交心的说:“为君无能治理好国家,只一味纵情声色,又谈何情爱?终亡国,又岂是一女子之罪?不外乎是欲加之罪。所以安史之乱,杨家一门遭斩杀,这是罪有应得,为臣不懂得修身养性,不懂得廉洁奉公,不懂得忠君爱民,只是一味恃宠而骄,所以杀之不冤,而杨妃自缢,依朕之私见,不过是在替她的家人,她的夫君顶罪,成为唐军泄愤的工具!”
胤禛不能不开口,但这样敏感有些颠覆历史的话题,胤禛又不不敢说的太过,只能说:
“安史之乱,关键一战在潼关,唐军本可反败为胜,奈何杨国忠,哥舒翰相互猜忌,错误的判断了形势,贸然出战,使得形势急转直下!”
康熙点点头,很欣赏胤禛的见解,并道:
“你所说,正是朕想说的,潼关易守难攻,这最后一道防线都坏在这两个人手中!胤禛你可明白朕因何要与你说这些?”
胤禛顿了一下说到:“回皇阿玛,儿臣,以为皇阿玛想告诉儿臣,男儿志在四方,要敢于担负责任,尽到对百姓,对君父的责任才可谈及对妻儿的责任,否则一切都无从谈及!”
康熙赞许的看着胤禛,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告诉胤禛这个道理了,这是这次说的很隐晦,要胤禛去体会,去猜,康熙是在试探胤禛吗?
不得而知,康熙看着胤禛微微的点点头,但是却意味深长的说道:
“为君者不可以有弱点!”
这句话,把胤禛说的不明所以,康熙似乎是在说自己,又好像是在对胤禛说,胤禛心中思索着,半天没有敢答话,康熙似乎也看出了胤禛的尴尬,沉默了一会,忽然问胤禛:
“承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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