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乙夫妻一看到小女儿才出现在厨房门口,还问出了那样的话,当然是吓了一跳,然而他们是绝不可能回答谢二娘所问之话的。
所以吴氏紧接着就跑上前拉拽着谢二娘离开小厨房,并说女儿听岔了,让她别问了。
谢二娘不肯走,毕竟她也不是小孩子了,那么容易好哄,明明她刚才可是听得非常清楚爹娘说的话的,尤其她听到了几个关键的词:陆全,讹诈,五十贯。
而这几个关键词又和顺娘相关,因为有一句话是陆全替爹娘做了什么事情,这事情颇有些见不得人,要是被顺娘晓得了,顺娘就不会对自己好了。
“娘,我不走,方才你跟爹说的话我都听得真真的,你就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让陆二郎做了什么事对不起我官人?”谢二娘双脚死死地蹬着地,不愿意离开。
吴氏是个圆滚滚的有力气的妇人,成了心要把女儿推离此地,不想让她见到陆全,不想让她知道当初自己跟丈夫叫陆全帮忙对付宋玉姐的事情,所以嘴里就坚持说女儿听岔了,要她回房去呆着。
在吴氏用出蛮力之后,谢二娘最终还是被她娘推离了厨房,又拉上了楼,推进了她的闺房里面,吴氏顺手将放在门边的铜锁拿起,出去的时候把门锁了。她在门外告诉女儿,既然回娘家了,什么事情都不要担心,自有自己这个娘和谢乙那个爹帮她解决,她要女儿好吃好睡在家养着,等着喜顺来接她回城就行了。
谢二娘见自己娘把自己反锁在房里,更觉得自己所猜不会错,那就是爹娘一定做了什么对不起顺娘,不敢让顺娘和自己晓得的事情。她捶了几下门,让她娘开门,可最后却是听到了她娘走进隔壁屋子,不一会儿又走出来,迈着沉重的步子下楼的声音。
下楼之后,吴氏走进厨房的时候,脸色很阴,她把手里提着的一个袋子递给谢乙,道:“你拿去给陆二郎,要他发誓那事情他不许对任何人提起,特别是二娘和喜家人,否则不得好死。若是又拿了咱的钱,又说了出去,到时候别怪咱们翻脸无情,他也晓得咱家是惯于动刀子的屠户家。”
谢乙接过去那一大口袋的钱,点头说:“娘子放心,我会跟那厮说明白,让他不敢胡说,不然我头一个绕不了他。”
吴氏想一想又加了一句:“你还跟他说,借钱的事情只这一次,也让他发个誓,以后不再来跟咱家借钱了,否则他也不得善终。”
谢乙“嗯”一声,提着那五十贯钱往外走,走两步他忽然停下来问吴氏:“若是他不肯发誓呢?”
吴氏:“那就不给他钱,他若是不发誓,那就是还想讹咱们的钱。谁也不是傻子,咱家的钱也不是捡来的,都是咱们起早贪黑,辛苦挣下的。”
谢乙:“不给他钱,他不得去传闲话,或者进城去跟女婿说啊,那时候女婿该咋看我们,还会来接二娘么?”
吴氏道:“要真这样,那你一会儿就驾着咱家牛车送二娘进城回喜家去,二娘回了家必定要跟女婿提陆二郎讹咱家钱的事,陆二郎要是再去找女婿说长道短,女婿就不会信他了。再说了,当初他帮咱们做那事也不是啥好事,他不一定敢在女婿跟前说了,说了焉知女婿不会怪他?”
“你这一说,我倒不想给陆二郎钱了,既然他跟咱们是一条船上的,船翻了,他也落不下甚么好处,他十有八|九是不敢去跟女婿说的。”
“他不跟女婿说,还可以跟杨柳镇上别的人,又或者汴梁城里别的人说啊,到时候流言四起,未必没有传到喜家人耳朵里的时候。既然他是来讹钱的,钱到手了,也就没什么不满了,顺带着又发下了不乱传话的誓言,这事情便被压下去了。等到二娘为喜家生下一儿半女,跟喜顺日子过久了,陆二郎即便不怕死的说了出来,喜顺听了也不会跟咱家二娘大动干戈吧,再说了二娘的确是什么事都不晓得啊,女婿要怪也只能怪我们,顶多以后不跟咱们走动而已……总之,咱们女儿跟了她喜欢的郎君成为夫妻,过上了美满的日子,她过得好,咱们也就安心了,不贪求别的了。”
“娘子说得是,那我这就过去把这钱给陆二郎,跟他交涉清楚。”
“去罢,我看看给二娘炖的汤如何了……”
谢乙便提着钱去了隔壁那间当做会客室的小房内,把自己刚才跟妻子商量好的话说给了陆全听,要他发誓不乱传话,而且只能借这一次钱然后才把钱给他。
陆全没有半分犹豫,立马就按照谢乙的要求发了毒誓说自己绝不乱传话,也只借这一次钱,否则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还有绝子绝孙等等。
谢乙听了就放心地把钱给了他。
陆全接了钱,嬉皮笑脸地对谢乙说,他这也是最近手头紧挥洒不开才跟谢乙借钱的,他还让谢乙放心,说自己既然是来借的钱,以后发达了有钱了一定把钱还给他的。再有,他也不是拿当初他们夫妻要自己带着韩衙内去纠|缠宋玉姐,断了她跟喜顺的姻缘来讹钱的,他是觉得谢乙夫妻一点儿都没有兑现当初帮他跟齐氏凑一凑的诺言,他才来的。言下之意就是他并不是什么坏人,而是谢乙夫妻欠他的。
果然这么一说,谢乙就挥手让他走,并对他说钱不用还了,以后他能够不违背今日发下的誓言就好了。
“那我就走了,嘿嘿,这就回汴梁城去。”
“这下晌了,你还走?”
“早些回去,主子欢喜……”
陆全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完,那就是他这会儿要是提了一口袋的钱回去,被他爹娘又或者哥嫂发现,就不容易解释清楚了,若是被他们查出这钱是从谢家“借”出来的,不定这钱就要被还回去呢。要是这样,还不如索性回汴梁城去,早些回到主子身边,还能说自己是想念他才心急火燎地回去的,还能讨主子欢心呢。
从谢家肉铺走出来,陆全在门口顺便拿了一条脏兮兮的平常装肉骨头的口袋,把手里的那一袋子钱装进去系好口子,提着去镇子口雇了一辆驴车坐着返回汴梁城去了。
这里谢乙夫妻见陆全发下毒誓拿了钱离开了杨柳镇,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到了晚间吃饭的时候,吴氏上楼去开了锁,放了谢二娘出来,让她下楼去喝汤吃饭。
谢二娘嘟着个嘴下了楼,坐在饭桌旁再次要求她爹娘告诉自己是不是被陆全讹诈了,真给了他钱了。
吴氏当然说没有,还让谢二娘别问了,赶紧喝汤,这汤是专门给她炖来补身的,并且说这补身生子方上的药材,她明天就去多配些,女儿留在家里这几日多喝些这种汤,等女婿来接她回了城继续吃,多吃上几个月,就有效果了……
望着娘亲笑得眯起的眼,谢二娘不想喝的,也喝了两碗,又吃了娘亲夹给她的两个鸡腿,她娘才不盯着她吃饭了。
吃完饭,谢二娘便以在家窝了一天闷坏了为由,牵着弟弟的手去逛一逛才回来,跑去了大姐的婆家陆家。
她想去找到陆全,然后让他说出来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顺娘的事情,可到了陆家才晓得,原来陆二郎今日下晌出去之后就没有回来,家里人也不晓得他去哪里了,是不是回城了也不晓得。
谢二娘听了只得作罢,跑去跟大姐聊了会儿天,便牵着弟弟回家去。
回家的时候,天色已黑,各家各户才开始上灯,路过喜家,也就是以前谢家租给喜家的那间关了门的屋子前,谢二娘站住了,不由得回想起搬到汴梁城之前,每当这个时候,喜家人在堂屋里一起吃饭说笑的情景。有时候,她弟弟,或者隔壁梁家的秀儿在喜家玩儿,到晚了不回去,就在喜家吃饭,然后大人找了来,端了各家做的菜来放在桌子上,喜家人就又客气地邀请人坐下一起吃,便更添热闹……
“看!看!你是不是等着人家被休了,你好休了我去娶她啊?不过,你也是想得美,我给梁家续了香火,你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忽地一个女人在离谢二娘不远处说出了尖酸刻薄的话。
谢二娘转头去看,就看到了一边掐着面现尴尬之色站在梁家门口的梁三郎的手臂,一边不忿说话的杏花。
看到谢二娘看过来,梁三郎如同被人发现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样即刻恼羞成怒起来,他使劲儿一把推开杏花,嘴里骂她是个泼妇,然后抬脚跨进屋子里去了。杏花没防备梁三郎这大力一推,连退了几步,险些摔倒,好在她伸出一只手抓住了门框,才没有摔倒。
她吓得脸色煞白,好容易才稳住了心神,紧接着就朝着谢二娘投来了阴狠剜人的目光,嘴里低声咒骂谢二娘是个害人不浅的狐狸精,眼看着勾|引不着喜二郎了,便又回杨柳镇来勾|引自己官人了。非但如此,还想害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可是苍天有眼,自己会为梁家绵延子嗣,可某些坏心肠的女人就是怀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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