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云烈今日是独自登门, 并未刻意彰显身份,但光就“云烈”这个名字,已足够罗家许多人震撼到不知所措。
毕竟,尽管显隆帝膝下子女众多, 开府的殿下却拢共就五个;云烈在朝堂上虽势单力薄, 地位显得不尴不尬;可因戍边有功, 在民间倒是颇有几分刚正美名的。
早前罗家门房是被吓懵了,没反应过来那个一大早气势汹汹前来堵门、“求见”自家大姑娘的“云烈”,竟会是大名鼎鼎的“昭王殿下云烈”。
可这并不表示罗家所有人都迟钝。
罗家主母卓愉在得知“昭王殿下前来拜访大姑娘”时, 当即不知如何是好,又不忍惊动养伤的丈夫, 慌张之下只能让人将儿子罗风鸣叫来商量。
“这都快中午了, 昭王殿下会留下来用饭吗?”卓愉绞着手中的丝绢, 一早上就没有舒展过的眉心都快皱成团了, “这款待是该隆重一些, 还是随意为好?”
哪知罗风鸣比她更慌, “这, 主要是不知他是来做什么的……”
年前云烈前脚接了黄家的拜帖见了黄静茹, 后脚就将罗家的年礼退回来, 这事罗风鸣比谁都清楚, 对于昭王府的友好往来早就不抱希望了。
哪知这会儿云烈竟亲自登门,可把罗风鸣给闹糊涂了。
卓愉见儿子也没个注意, 只好原地团团转。
恰巧罗翠贞这时候摸到主院来找母亲说话, 可算是一头撞刀口上了。
“瞧你那头不梳脸不洗的小邋遢样, ”向来温柔的卓愉难得板起了脸,“哥哥姐姐忙得不可开交,你却只知道贪懒睡觉。”
“哪里贪懒了?我昨夜看了好久的书,天不亮才躺下,就睡了不到三个时辰……”罗翠贞被训懵了,后知后觉地跳脚,“我洗脸了!也梳头了!”
她只是个孩子!眼下正逢新年,书院又还没复课,她除了吃喝玩乐看书睡觉之外还能做啥?
她倒是想帮着看账本,可母亲也不让啊!
见她还顶嘴,卓愉微恼:“夜里不睡早上不起的,像什么话!你就……”
眼见母亲要开始找茬絮叨,罗翠贞抱头甩出救命稻草:“高展来了,在前厅喝茶呢!”
初五那日高展来罗家玩了一整日,罗翠贞与他也算认识。
高展这人性子开朗又随和,罗翠贞跟着兄姐直呼他的姓名,他也没有半点计较,因此罗翠贞就叫顺口了。
卓愉和罗风鸣闻言双双傻眼,不知自家今年走的是个什么运道。
即便在罗淮掌家时,罗家与朝中贵重门户也攀不上什么交情,这才被黄家以一个小小松原县丞就卡死了北线商路的命门;今日前后脚竟来了两位往常想请都没门路的人物,却又要头疼该如何款待周全了。
卓愉顿时也没心思再训斥小女儿,愁眉不展地看向儿子。
罗风鸣揉着额角沉吟片刻,忽地眼前一亮,将罗翠贞拉过来。
“你悄悄去找姐姐问一下,看她要不要留客人在咱们家用饭;若留,是和高展一并款待了,还是另开一桌。”
此刻已是正巳时,再不做准备,午饭就来不及了。可罗翠微与云烈还在书房里单独说话,倘是贸然去打扰又显得失礼——
这种失礼的事,让小孩子去似乎就没那么唐突了。
“哦。”
罗翠贞不想再留下听母亲迁怒唠叨,也没问姐姐的客人是谁,老老实实揉着惺忪眼睛,拖沓着步子往长姐院中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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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绫带了两个人在书房外候着,见罗翠贞过来,以为她无聊来找罗翠微玩,便赶忙将她拦下。
罗翠贞才被母亲训出满肚子起床气,也懒怠听夏侯绫解释什么,一面打着呵欠,扯着脖子就冲着书房大喊——
“姐!母亲和罗风鸣让我悄悄问你,客人中午要不要在家吃饭!”
这惊天动地的一嗓子,可真够“悄悄”的。
罗翠微朝云烈歉意地笑笑,起身去推开了书房的窗户,笑瞪着外头的罗翠贞:“嚷什么?讨打呢?”
“呃,”罗翠贞终于有些回过神了,白嫩嫩的小圆脸上堆起讪讪讨好的笑,“失礼失礼。”
罗翠微懒得理她,转头就对云烈道:“要留下吃午饭吗?”
云烈今日来得匆忙,只是急于澄清误会,恢复与罗翠微的“友好邦交”。
方才已将误会都说清楚,又将黄家对罗翠微行踪了如指掌的事告知,提醒她要注意家中有无黄家的眼线,一时也没旁的事了。
可他刚要张口,就听罗家小妹子又在外头喊:“哦对了姐,高展也来了,罗风鸣问你的客人是和高展一桌,还是另开一桌?”
云烈立刻将已到唇边的那个“不”字重重咽下,迎上罗翠微的目光,“那就打扰了。”
大家都是不请自来的,凭什么高展可以有饭吃,他就只能喝完茶就走人?
没这种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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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罗翠微和罗风鸣极力缓颊,这顿饭的气氛依然怪异沉闷。
云烈从来不是个圆滑性子,在不相熟的人面前一向都是板着冷漠脸,惜字如金。
其实高展与他是认识的,只是两人并无来往,自被他划在“不相熟”的行列;而满桌罗家人里除了罗翠微,他之前见过的就只有夏侯绫,不过也仅止于见过,对他来说跟个擦身而过的路人没两样。
在高展这头,因与云烈年岁有差,身份也有差,见面除了执礼问安之外,实在没话可聊;加之忌惮着云烈的在场,也不敢如往常那样在饭桌上与罗家人随意谈笑,只能闷头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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