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回想起那个夏天,一切似乎已经不那么真切了。
那天姐姐去电视台找她的时候,她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在家人看来有那么严重。
“为什么要跟你导师失联?”姐姐问她。
“我之前跟他说过的,这个项目我没时间参加,”她并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甚至,她还冷冷地呛了回去,“放假出来找实习,正常的大学生都这么做。”
姐姐满脸不解:“但这也不算小事,你为什么从来不跟我说?”
苏梨内心生出一股有一股的烦躁:“说了又怎样?你们一定不会同意我的做法。”
“可是你连尝试过都没有。”
她破罐破摔:“反正现在就是这样了。随便你们,我只是想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好,你在争取你想要的东西。在你眼里,我,还有爸爸妈妈,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我该信任你们吗?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真的能帮我做什么?你和商谨哥在一起之后,爸爸都做了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这么对商谨哥,你就不生气吗?他怎么对待商谨哥,也就会怎么对待林逸朗,你让我怎么信任他?”
苏蓁简直要被她气笑了:“两种情况就一样吗?!好,就算按你的思路来,那你现在这么做,爸爸又会怎么看林逸朗?好好的路你不走,还嫌坑不够多是吗?”
苏梨满心委屈,百口难辩,瘪嘴不语。
苏蓁对于这样可怜兮兮的妹妹做不到视而不见,态度又软下来,同她细声说话:“对于你和林逸朗之间的感情,只要你们真心相爱,只要他对你足够好,我只会祝福你们,我想爸爸妈妈也不会有意见。我并不喜欢什么说教,可是小梨,爱情可以为你构造一个世界,但你的世界里并非只有爱情。你可以为爱奋不顾身,可是生活不是飞蛾赴火一了百了,你还有漫长的人生路。是,你还有林逸朗,你可以仰望他一生,可是在你的世界里,你自己的身影去了哪里?”
她自己吗?
苏梨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可是,像妈妈那样做家庭主妇,也很好啊。”她辩解。
姐姐怜爱地摸摸她的头,说:“那你认为,妈妈就很容易吗?确实,家里有很多事有张叔前前后后帮衬着,但是她有多少重身份,你细数过吗?她是爸爸的妻子,是我们的妈妈,是家里的主心骨,对我们的照料几乎是无微不至。对外,她还是光鲜亮丽的总裁夫人,是各种机构和团体的成员……而且,不管是什么身份,她都做到了最好。如果让你站在妈妈的位置上,你又能做到多少?”
苏梨垂下眼,不知如何反驳。
之后,姐姐跟她说了什么话,她听得已经不太真切了,整个人浑浑噩噩,对外界毫无反应。
那些天发生了什么事呢?她记得不太清楚了。
也不知道姐姐和爸妈都说了些什么,妈妈打来一个电话,只是说给她们姐妹俩寄了一箱水蜜桃,“你们从小最喜欢吃桃子,趁新鲜赶快分食掉。”其他的事一句不提。
她还照常去上班,但林逸朗这几天恰好有采访任务要出差,她在单位也过得很无趣。
她把导师的电话从黑名单里解除,咬咬唇,打了电话过去。导师也没问她为什么一期项目没参加,只是说,“开学回来二期的项目正好要开始了,我给你邮箱发了资料,你先看看,看完邮件跟我联系。”也不容得她拒绝什么,跟往常一起做项目时的态度毫无二致。
世界还在正常运转着。
林逸朗终于回来了。他神色疲惫,但看向她的眼神还是那么温和。她给他打过电话,他的声音温和如常,不过总是没说上几句话就挂断电话。这让她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
可是她该怎么和父母说呢?她的态度很明确了,不管发生什么事,她不会离开他。
他们好不容易出去约会,拥抱亲吻之后,他却对她说:“马上就要开学了,你该回学校了吧?”
她摇摇头,搂紧他的腰:“我不走,我不要离开你。”
“傻姑娘,我们又不是不见面了。”他温声道。
她还记得他最后说:“小梨,我的人生为了你的出现,已经等了三十三年。之前,是你在追随我,现在,换我来跟随你。我可以再等三年,十年,三十年,一辈子,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
三年后。
一个年轻女子站在a市机场国际到达出口,缓缓摘下了墨镜。
男人着逆光站在不远处,对她张开怀抱。
“我回来了。”她扑向他。
“欢迎回家。”男人的语气,是满满的温柔。
她抬起头仔细看他。时光对他如此宽和,岁月似乎不曾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她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流泪想哭了,头靠在他的肩上,嘴角忍不住向上翘。
她用三年的时间,完成了别人需要五年、甚至八年才能完成的课题,只为了能快点回来。
这几年,林逸朗的事业同样更上一层楼。他跳槽到一家总部设在a市的电视台,这家电视台比之前他所在的省台受众面更广,影响力更大,他接手新闻台的王牌节目,并迅速成为台里的收视担当,知名度与从前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在a市最好的地段购置了一套顶层房。
但她也不差啊。
“我让航天器进入火星轨道的时间缩短了三分之一。”她向他炫耀。
“我知道。”他说。
“nasa那群老头为了留住我,说是什么条件都能满足我,但我还是拒绝了他们。”
“嗯,你还是回来了。”
她不开心地撅起嘴,闷闷地问:“你就这个反应吗?”
他给她一个绵长而深情的吻,吻到她气喘吁吁,才附在她耳边,用低沉而略微带着沙哑的声音说:“那你说,我该怎么表示才好?”
积聚了三年的想念倾闸而出,她回吻他,唇齿胶着,带着一丝急不可待。
隔天睡至日上三竿,她在他怀里醒来,这样久违的幸福,让她的心又饱又胀,眼角几乎有些湿润。
她这次回来,恰好赶得上姐姐的婚礼。
这些年,姐姐出了好几本书,其中还有一本是以她和林逸朗为原型写的,她感动不已的同时,看得也有些面红耳赤——姐姐的书里,某些情节的描写总是那么多。总之,她看完书,又羞又恼,打电话问姐姐为什么要那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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