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苏络的嘴角是携着笑的。他携着笑进屋,再携着笑进苏黎的房间。
当然,金睛火眼可以发觉苏络眼里是一片沉寂。
苏络推开房门,看到苏黎正缩在床脚下哭——这个年轻人,到底没有受过苦楚,此时不过是拔了一下嘴里的牙和手上的指甲,就轻易展示出自己的脆弱,没了半点男儿气概。
听到新生的动静,苏黎肿着两个眼泡抬起头。
他伸出自己光秃秃的十根手指头,说:“哥,我手好疼。”他嘴里的牙齿悉数进了垃圾桶,所以这会儿说话也漏风漏得厉害,谈吐不清。
苏络倒是听清了,他靠着门说:“你自己选的。”
苏黎心想,如果不这样,你就要杀死我了,我还能怎么选呢。
苏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昨天晚上,因为饱暖之后无淫可思,他睡得很早,也很好。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会在中途被苏络一脚踢醒,并且醒在苏络的房间。
苏黎的第一反应就是质问。
瞌睡虫伴着糊涂虫,给了苏黎无尽的力量和勇气,使得他敢同苏络呛声。
但苏络并不理会。
这死怪物——真是怪物,这怪物在苏黎惊骇的目光中砍了自己的手臂。
苏黎看到了苏络手臂上泛黑的抓痕,但是他完全不能理解苏络的作为。苏络是一个体质强悍的军人没错,但是他的的确确是人。一个人,会疼痛,怎么舍得那样对待自己。
苏络处理好流血的伤口,然后走到苏黎面前,说:“要么牙齿跟指甲留下,要么去死。”
说这话的时候,他连眼睛都没眨动一下。
仿佛苏黎只是一只鸡或者鸭,而不是他的亲弟弟。
多么冷酷的心和性,他有一天会对谁心生恻隐么。
苏黎想。可他想了整整一天仍是无果。但在得到答案之前,他还要继续想下去。
苏络说:“今年在这里过年了。”
苏黎应:“嗯。”
苏络说:“提前祝你新年快乐。”他再看一眼自己的断臂,“呵。”
苏黎应:“嗯。”
苏络说:“我今天去找了一个人。”一个不识好歹的人。
苏黎身子一震,就识了好歹。
可能因为新年即将来临,诸多事情忽然就变得过得去了。
苏络虽然断了一只手,但起码不必感染丧尸毒;苏黎伤口上了药,疼痛也都消去,只是说话吃食不太方便;李维意得了五千万,忽然没了报复的心思,将浑噩转成了享乐;而李修竹,他这个苦心的丧尸,虽然造化弄他,但他心中的信念没有一刻停止……
说得离顾倾岚近一些——
痛失所爱的曲殷日渐平复,意志逐日高涨;失了一位至亲的陆家人,尚有其他至亲共聚家宅。
再说起这座城市,它的住民大多体内潜藏危机,但危机未现。
再说起他方,说起人间,可能也有天灾和*即将发生,但是新年快乐。
顾倾岚跟着陆返知一起守岁。他从前从也没有过这样的经历,陆返知告诉他,守岁也叫熬年,年长的人意欲珍爱光阴,年少的人则愿父母福寿延年。一切都很好。
顾倾岚想,真的很好。
当然,如果陆返知不诗兴大发就更好了。
陆返知说:“晨鸡旦勿鸣,更鼓畏添过。”
顾倾岚说:“哪里有鸡?哪有人敲更鼓?”
陆返知瘪了瘪嘴,换一句:“谁能更拘束?烂醉是生涯!”
顾倾岚说:“当我不知道吗,酒精根本不能使异形沉醉。”
陆返知瞪眼,说:“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他是带着“再扫兴打死你”的口气念这句诗的,可惜顾倾岚没有感觉出来。
顾倾岚专业扫兴,“这座城市禁止燃放烟花爆竹。”
陆返知咬着牙,说:“傻逼住嘴!”
顾倾岚愣了愣,住不了嘴,“大过年的,为什么要骂我?”
这两个非人类目前正在屋顶上等霜打,可惜霜还未下,陆返知就爆了。他将顾倾岚扑倒在瓦,问他是不是想打架。顾倾岚性子是那样,能不谦虚就不谦虚,“我不让你的话,你是打不过我的。”
顾倾岚在逗弄陆返知那盆独一无二的草。
噢,现在也有一半算是他的了。它主人亲口说的。
顾倾岚单知道这个,却不知道它主人现在在生气。
直到陆返知将盆栽夺走,他才后知后觉地问:“你怎么了啊?”
陆返知说:“你猜。”
顾倾岚说:“我猜不出来。”
陆返知说:“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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