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的小姐自从嫁了他以后便日日的以泪洗脸。
十几年未见,她以老友的身份想要劝一下,但在此刻秦淑木毫不掩饰嘲讽的眼神下,却恍然发现,其实最没有资格说话的人便是她了。
素和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便不再说话。
哪怕是已经成熟蜕变的让人再也无法看出他心里的端倪的秦淑木看着她黯淡下来的脸,一股刺痛不由得从心底刺了出来。
但,到底是转了身。
她坐着,他离开,泾渭分明。
毫无干系。
……
一个时辰以后,酒宴便拉下了序幕。
在此之前,素和精神有些不济,早早的便让人扶着下去歇息了。
第二日,宫晨曦带着新婚的夫人前去拜见的时候,却发现,他的娘亲嘴角带笑,一睡不醒,手里紧紧的攥着一张黄的过分的纸。
而,在此之前,素和实际上已经卧病在床半年。
不知为何,昨日却是挣扎着下了床。
宫晨曦本以为,是因为见到了新媳妇,人开心了,连带了身子也好了,谁知,原来却不过是回光返照一般。
“娘。”宫晨曦的声音堵堵的,很是不舒服,他的眼里泪水几乎要忍不住了:“你醒醒好不好?你还没有看着儿子给你抱孙子呢!”
回复他的,是宴徊同样哽咽的声音。
眼泪隔绝了宫晨曦的视线,他把头埋在素和已经冰的没有一丝热度的手边,就好像跟之前每一次素和卧在床上摸他的时候的那样。
“晨曦,你长大了,要好好照顾自己。老祖走了,娘也不可能会陪你一辈子了,你以后要好好地。”
昨日,娘亲的话语似乎犹在耳畔边响起。
“娘,你醒醒。没有你,没有太祖,晨曦就是一个人了。”宫晨曦的头靠在那里,自己磨蹭着,像是一只等待主人抚摸的猫咪一样。
宴徊握住了他的手:“还有我,我在,我会陪你。”
宫晨曦轻轻的蹭了蹭冰的没有一丝温度的手,却发现他娘亲的手,紧紧地攥着,似乎手里紧紧地攥着什么,舍不得拿下来。
那是一张已经泛了黄色的纸。
“等你到奈何桥。”
短短的六个字,写的人当时大概是因为力气不足,甚至再收笔的时候颤了颤,歪掉了。
但是那六个字似乎被人多次的磨砂过,所以纸在写字的部分变得尤其的薄。
那一刻,泪水,再也不受控制,滂沱落下。
……
素和是在睡梦中清楚的看到自己的魂魄不受控制的飞离了自己的身体。
魂魄飞离身体的那一刻,半是不舍,半是松气。
似是受到了某种召唤一般,她的魂魄不受控制的朝着某一个地方飞去。
在那里,她看到了许多同她一样,透明的魂魄体。
诡异,荒唐,是浮上她心头的第一个想法。
“宫氏,你寿命已尽。念你今生虽然没有做过什么好事,但是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没什么事情要判的,速速投胎去吧!”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的魂魄便被牛头马面的鬼差按着拉走了。
“两位大哥,敢问,这是哪里?”素和有些忐忑的看了一眼扭住了她肩膀的两个人,心里隐隐约约有一个念头破土而出,但却觉得荒唐无比。
牛头马面瞥了她一眼,声音有些粗大的道:“都进了阎罗殿,还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阎罗殿?
和她想的差不多。
只是没有想到的却是,原来这个世间真的有阎罗殿的存在。
“那,大哥,可否向你们打听一个人?十五年前,一个叫做宫辞的人,二位大哥可知道?”
牛头马面面带不虞的睨了一眼:“十五年前,那么久远的事情,谁还记得!你可知阎罗殿里每天来来往往的多少人,我们哪里记得!”
“哦,是吗?那谢谢二位大哥了。”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素和也不恼怒,依旧温和有礼的感谢着。
希望,如果有下辈子,还可以和宫辞一起。
素和的头脑有些混乱的想着,便听到架着自己的牛头马面粗声粗气的道:“到了,喏,去了前面,喝了孟婆的汤便可以去投胎了。记得,千万要及时喝!命运这种东西是有气运的,越早喝,气运越好,如果时间错过了,那下辈子就得受苦了!”
“多谢二位大哥。”素和含笑,拘礼。
牛头马面也不别扭,很是坦然的受了她一礼,不是每一个人,他们都会有心情指点上一句的,也算是他们对于她修养到家的鼓励。
素和磨磨蹭蹭,慢吞吞的走到了那一队排着大约有一百多个人的队尾后面。
队伍的前头,隐隐的有些骚乱。
似乎是有人排到了队但却不愿意喝汤投胎。
孟婆似乎对于这一变故早已经习以为常,手中的勺子颠了颠,眼皮子也没有抬起来的道:“去后面继续排着。”
那人施施然的从队伍里走了出来,身姿怡然的缓缓过来,依稀可见其出众的风姿。
她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前面的人在讨论:“那个人是不是有病啊?天天在这儿排队,但是每次排到了却不喝!既然不投胎,排什么队!听之前的前辈说,都在这边排了好几年了!很早很早之前就是这样了。看见没有,孟婆都习惯了。”
素和蹙了蹙眉,忽的有些好奇那个人是谁。
白色的身影在那些人的谈论声里,欲行愈近,素和看着那个渐渐靠近的声音,甚至面容尚未清晰的看到,便有眼泪不受控制滑落。
寡淡的声音缓缓地响起身后响起:“不介意我站在你后面吧?”
“不介意。”素和捂着嘴巴,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一般,那人容颜依旧,而她却黄花昨日。
那人居高临下的看着,眼神淡漠,陌生:“姑娘给我的感觉好生熟悉,不知是否曾经在哪里见过?”
“宫辞。”素和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激动地就连发丝也在颤抖。
“宫辞?”那人细细的咀嚼着这两个字,眼神茫然:“你认识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声音总在无时无刻的告诉我,不要投胎,不要投胎,我要在这里,等着一个人。”
“可是我等了许久,却没有等到那个人。”
“你来了,我好像觉得我等到了。”
“可,你是谁?”
漫长的等待,他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等待,等待的人是谁。
“我是素和。”素和看着他,笑里带着泪花:“你说,你要等我到奈何桥。”
而你,也做到了。
“哦。”那人没有一丝犹疑的点头,理所当然的牵起了她的手:“既然你来了,那我也没必要再等了。”
……
再一次,素和和宫辞排到了队伍的前面。
孟婆看着两个人牵的紧密的手,一向耷拉的眼皮子终于抬了抬,声音迟缓年迈,没有丝毫的波澜:“你终于等到了?”
“恩,等到了。”
孟婆满是皱纹的脸上有一抹淡淡的笑容浮现。不甚清晰,但却能够让人感觉得到:“来吧,把这碗孟婆汤喝下去,尽早投胎去吧。愿你下辈子,无忧也无虑。”
宫辞和素和相视一笑,将自己手中的孟婆汤一饮而尽,紧紧牵着的手从未放开。
“前面就是奈何桥了,过了奈何桥,投胎去吧。”
鲜红的彼岸花在奈何桥的两岸绽放,一朵朵的簇拥着,开的热烈。
那般极致鲜艳的颜色,迷了人的眼睛,让人误以为像是进入仙境了一般,徘徊在花的海洋里。
……
在奈何桥的尽头。
“宫辞。”
“素和。”
他们彼此注视着,双手紧紧的握紧,仿佛下一刻,不是分开,而是天荒地老。
满目的彼岸花是他们的背景。
“我爱你。”
这么多年的错过,终于有一次机会,可以亲耳听着对方说出来。
欣喜、晶莹的泪水从他们的眼底滑落。
下一秒,守在六轮的守卫分开了两人。
一左一右。
两个人跌落轮道里。
……
金碧辉煌的巍峨皇宫内,烛火透明。
“娘娘,再加把劲!马上就出来了。皇上还在外面守着呢!”
“娘娘,头出来了,再用点儿力气!”
“娘娘!生了生了,是个公主!”
……
“叫什么名字呢?”
“朕的女儿自然是美的,就叫簌簌好了。”
……
破旧的贫民窟内。
“啊,相公,我肚子好痛啊!”
“唉,该不会是要生了吧?这冰天雪地的可怎么办才好呢?”
“相公,我肚子好痛,不行,我要生了,好痛,肚子!”
……
“娘子,你看看,这是我们的孩子。是个男孩。”
“叫什么名字好?”
“既然是雪天里生的,叫叶辞雪好了。唉,又多了一张吃饭的嘴,我明天还得去乞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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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要求,给他们两个写了个另类的番外,不知道你们满意吗?牛头马面说的气运在投胎的时候体现出来了。至于会不会遇见,全看你们自己的想象了。下辈子这种很玄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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