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半路抛锚了。
这辆越野车是何殊寒在下高铁的城市预订的,已经是他能力范围能在那城市里临时借到的最好的车。但可能路太崎岖,又或者车的性能并不是销售员讲得那么好。
它熄火得彻彻底底,没一点儿迂回的空间。
钟寄云也不能说什么,临久自己蹲在地上,自责没有算到这一茬。
何殊寒是县城里出身,好歹是沿海区域的县城,不至于前三十公里后三十公里都看不到人影。
他们隐约记得上次看到人工建筑还是两小时前,算算速度,七十公里开外。
手机没有信号,离线地图上显示,离他们最近的唐王村在二十八公里的西北方,还不知道有没有人。
何殊寒狠狠踢了脚不争气的越野车,然后脸色铁青地抱着手臂靠在越野车投放的阴影里,一声不吭。
天热气燥,下脚没轻没重。
踢到脚趾了。
去钱春凤住院的县城跟回老家老屋的波折根本不在一个等级上。县城在山脉入口的山中央,老屋在山脉中间的山中央。
其偏僻已非普通人可能达到的极限。
非得是拿着罗盘顺着星象才能找到的风水宝地。
闷了一会儿,何殊寒问道:“你们以前怎么出山的?”
钟寄云笑嘻嘻地说:“每个礼拜有小巴士,修完路好像是三天一趟。”
何殊寒瞥了眼坑坑洼洼的路面,潜台词很明确——你管这个叫修完的路?
烈日当头,酷暑的威力不必多说,后备箱的水都是热的。钟寄云拧开一瓶倒进嘴巴里,差点被烫到。得亏何大老板忧患意识强烈,出发前往后备箱塞了不少补给。不过车开不了,补给再多也没用,他们总不能扛着这东西走吧?
钱春凤说她搬家时有些东西没一起带去新家,包括钟寄云生父留下来的旧书,说钟寄云见了那本书就能了解更多关于生父的事情。其他内容年代久远不记得了。
钱春凤同志收放自如,想说的时候说,不想说的时候便一言不发刘胡兰附体,宁死不屈。
钟寄云被护工以不要影响病人休息为名赶出来,没多犹豫,就要开车走人,何殊寒拦下她问了一句话,还记不记得回家的路。
记得。
钟寄云确实记得。
老屋出来往东边走出村,出了村笔直往南方走三天就是县城。
“你妈妈怎么会把你带到那种地方?”临久想不开,她顺风顺水长到二十岁,没吃过什么苦。“就算我们小时候一起生活过,也肯定没在那么偏僻的地方。”
何大老板看来是奔波太辛苦干脆撕破脸皮放弃伪装,口气酸楚地补了句:“可别曲解偏僻,到不了的那叫海市蜃楼。”
面对他及下属毫不掩饰的嫌弃,钟寄云试图为自己生活过十多年的小村庄寻回一点面子。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那地方有金矿。”
钟寄云记得很清楚,那个叫做“下金沟”的小村庄仅凭二十多户人也能雇来老师,开起小学、初中合一的破学校,无非是因为村子里守着一座小金矿。
她是村里唯一一个高中生乃至大学生。实际上,初中上到第二年,乡里来的老师就要走,扛不住钱春凤同志威逼利诱,等到她考到县城高中,那老师总算脱离红尘苦海,一夜之间出家了。
金矿很小,堪堪够养活一村人,也曾有淘金者尾随交易人来过下金沟,大多满怀希望而来,悻悻而去。但凡有点野心的淘金者,都不会满足下金沟小得可怜的金矿。
小虽小,供给很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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