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展眼便到了十一月十一,正是谢馨菡生日。原来冯姨娘也是这日,二人相同。头一日,言菲绾就已向杜氏请示过,想亲自送些鞋袜到妙安观去。杜氏见她近日还算安分,又忖度妙安观规矩极严,料定她出不了什么幺蛾子,便乐得博个宽厚名声,遂同意了。不过仍派了心腹邓嬷嬷一起陪同。出门时拨了辆素雅简约的马车并两个护卫随行。***
马车内,言菲绾可怜兮兮地望着邓嬷嬷道:“嬷嬷,你说姨娘会不会怪我”
邓嬷嬷淡淡地道:“菲小姐如此有心去探望,冯姨娘高兴都来不及,又怎的会怪罪小姐?”
言菲绾绞着帕子道:“可是姨娘走的那日我没有去送行,姨娘定会觉得我十分不孝。嬷嬷,待会儿烦您多帮着说和说和,菲绾感激不尽!今个儿是姨娘的好日子,怎么着也得让她欢欢喜喜的过。”
邓嬷嬷不痛不痒地道:“菲小姐这话差了,什么叫‘不孝’?您是主子,她是奴才,若去送,那是您的情分;若不去送,也说得过去,您听过哪家小姐和奴才讲‘孝顺’的?这话若是让老爷夫人听到了,还不责罚您?”
***言菲绾方要辩驳,邓嬷嬷忙补充道:“不过这事也不能全怪菲小姐。到底不是嫡出,很多规矩你姨娘自个儿都不懂,更别提教您了。依老奴之见,回去后菲小姐还是好生学学这些大家礼仪吧,省得有些话说出来令旁人笑话。若有不懂的,尽管来主院问夫人;倘若夫人一时不得空,你来寻老奴抑或秦嬷嬷也是一样的。不要走出去让众人说,怎么都是姓言,行为举止怎的差了那么多?您看看素小姐,到哪儿不是被人赞不绝口的?便是比不了她,您再看看同您一样出身的莉小姐。不知道的事和话就不说或学着素小姐的样儿。朱姨娘还不如冯姨娘呢,怎就教的这般识时务?当然了,这只是老奴的愚见,菲小姐若觉着有理就且听着;若无理,就当老奴信嘴胡沁一通。”***
言菲绾忙陪笑道:“嬷嬷这般苦心教导,菲绾谢还来不及呢,哪里会觉得无理。只求往后嬷嬷多多教教我才好,省得去了外面缩手缩脚的。”
***邓嬷嬷点着头道:“既然菲小姐都这么说了,老奴少不得逾矩指点一二。要老奴说,这第一宗要改的便是小家子气。大凡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哪个不是大大方方,稳稳重重的?别像外面那些个粉头、花娘们,走路一步三摇,成天一副要哭不哭的作态。一次两次旁人或还会怜惜疼爱,多了就腻了,厌了,烦了。菲小姐,您觉着呢?”***
言菲绾强笑着道:“嬷嬷说的极是!菲绾受教了。”
邓嬷嬷满意的点点头,自闭上眼休息去了。
言菲绾怨毒地盯着她:死老虔婆!烂了舌头的东西!竟比那秦嬷嬷还要阴狠十分!敢将她比作粉头、花娘!哼,哪一日落在手里给尝尝厉害才好!
少时,马车到了妙安观前,跟着的小丫鬟忙搬了凳子扶言菲绾等下车。但见那妙安观坐落在一半山腰上,也无石阶,只一条黄泥窄路通往院门。言菲绾嫌恶的看着那条污脏不堪的路,心下颇有些后悔。又不能说,少不得硬着头皮朝前走。
好不容易爬到了院门,敲了半日,却一直无人应答。正在她踟蹰着是不是该开口回去之时,门“吱呀”一声响了起来。几人看去,只见一灰衣道姑不悦地道:“何人敲门?不知这个时辰观中众人在诵经吗?”
邓嬷嬷行了个礼道:“老奴是京城言氏大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这位是我们家的四小姐。先前有一姨娘犯错送到贵观,就是她的生母。今日乃是那姨娘的生辰,所以四小姐特来送些鞋袜,还请仙姑通融通融。”一面说,一面塞了几锭银子到她手上。
那道姑收下银子,笑着道:“原来是京城言氏,贫道戒律,方才多有怠慢,还望嬷嬷海涵。”
邓嬷嬷忙道:“不敢不敢。”
道姑说:“原本按着规矩是不能相见的,既是杜夫人的命令,贫道就破例一回,想必师傅也不会多加怪罪。几位随我来吧。”
邓嬷嬷道了声谢,带着言菲绾跟上。
约莫一刻钟左右,四人被领到了一小屋前。戒律念了声道,说:“还请三位在这稍作歇息,我这就去差人去叫守安。”
言菲绾不解地道:“守安是何人?”
戒律回道:“守安便是贵府姨娘的道号。妙安观内众人平等,再无姨娘婢女之分,有的只是修道之人。”
言菲绾讪讪的点点头。
不多时,便有一小道姑领着人进来。
见到来人,言菲绾同邓嬷嬷俱吓了一跳——眼前这位形容枯槁,双目空洞的道姑真是那闲适恬然,我见犹怜的冯姨娘?!这才堪堪两月未到啊!妙安观到底是何地,竟能将一人改变至此!
言菲绾仔细打量一番,方乍著胆子唤道:“姨娘……”
冯姨娘闻声抬起头,随意的看了她一眼,便复又低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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