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瑜温温的笑着,就如春花绽放时的温柔,但它们落在梁媗眼底时,却是如凛冬的飞雪,尽管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但无论怎么想,她都不会把它归为“好意”这两个字就是了。
梁媗不看向姜朝的方向任何一眼,她就只是和钟晴一起又向祁瑜福身行礼过后,就直接转身走人了,也不管姜朝有没有跟来。
“你这三妹妹,真是够无礼的。”在梁媗和钟晴一行人走后,周霏微就凑到了梁姷的耳边低声说道。
“她还小,你就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了。”梁姷无奈的就是一声苦笑,一脸拿刁蛮任性小妹无奈的样子,看得本就又嫉又恨的周霏微,此时更是气红了眼。
“年纪小又怎样?年纪小就可以这样和祁瑜殿下说话了吗,祁瑜殿下都已经对她那样客气礼让了,但看看她是个什么态度?”
周霏微只要一想起刚刚祁瑜对着梁媗时,那俊美面容就如春水般温柔的神情,她心底就是一阵阵的酸气直冒,直恨不得是把梁媗那张瓷白色的病气小脸给抓花了。
“霏微,慎言。”梁姷看着都已经气红了眼的周霏微,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哼,慎什么言啊,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
周霏微却根本就不在乎,而她们身边的其他人这时也都把两人渐渐变大的声音给听了去,其中几位贵族小姐看着周霏微的眼神,更是直接就增添了几许不屑的神情。而正好和周霏微相对面的梁姷,却把这些不屑给全部看尽了眼里,嘴角微扬。
这一瞬,梁姷的笑容很美,就像周霏微以往看到的那些疼宠她的笑容一般,她一直以为梁姷是对她极好的,就像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大姐姐一般,但若此时梁媗在这儿的话,她看着梁姷的笑容,肯定只会是寒毛倒竖。
不过可惜,此时的梁媗却早已快步远离了镜非园,而且现下依然是头也不回的在往前走着。
“梁姐姐,走慢些吧。”
而跟在了梁媗身后的钟晴,却终于忍不住出言阻止。原因不是她跟不上梁媗的速度了,相反的就是,梁媗使出全力疾步的速度对于她而言并不算什么,但钟晴看着那张越来越苍白的小脸,却真的是怕梁媗会忽然就倒下啊。
“我没事的,我们还是走快些吧,赶紧到红桥要好些。”
梁媗却不愿意放慢速度,她只想赶紧到达红桥,然后再赶紧和身后的人分道扬镳。
只是梁媗却忘了,她的身子骨到底有多羸弱,它可不是能让梁媗随心所欲的。一番话都才刚刚说完,钟晴就吓得和念湘一起连忙伸手扶住了忽然身子前倾的女孩。
“梁姐姐,你没事吧,要不要紧?”钟晴担心的看着大口大口地喘起了气来的梁媗。
“没、没事。”
梁媗本来想摆摆手让钟晴放心的,但她现在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要不是熟知梁媗身子骨的念湘知道,此时自家小姐不过就是脱力罢了,因而念湘显得极其镇定的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天水碧窑的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了一粒养气丸给梁媗服下,让得她面色转好的话,估计钟晴是要不管不顾的让人去找沈氏求救了。
“让开。”
钟晴和念湘都是一怔,两人都被这忽然冒出的冷嗓弄得有些反应不过来。可也不用她们反应了,一只修长的手从后面伸来,在钟晴二人都还在愣神的时候,梁媗就已经被抱了过去。
念湘大惊,连忙转身看去,但让她更惊的事还在后头呢。只见原本一直沉默不语的跟在了梁媗和钟晴后面的姜朝,此时竟是把梁媗抱坐在了一株妃绣花树旁,让她就那样半靠在树上,而姜朝则是显得极其熟稔的在握着梁媗的手帮她按压合谷。
不一会儿后,不只念湘,就连钟晴也能发现梁媗的脸色竟然已经变得好一些了,但她的眉尖却也皱得越发紧了。
“多谢姜公子。”
可不管梁媗多不愿意,但她的确是受了姜朝的帮助了,所以最后在梁媗终于有力气缩回手后,她还是直直的死盯着地面,对他道谢了。
“不用。”而姜朝却只是静默了一会儿后,就清冷的说道。
接下来,两人就是一阵沉默,旁边的钟晴和念湘看了,一时间竟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关于梁媗和姜朝之间的事,钟晴知道的不多,就和大多数人一样,她只是清楚梁媗和姜朝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因了沈氏和王氏的深交,所以梁媗和姜朝是从很小就相识了关系。甚至在他们还不像如今,只是幼童的时候,都还有人传说这两位是早就已经悄悄定下了亲事的呢。
当然,这种传闻现在看来自然是无的放矢的,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去的话,却也是能知道两人曾是如何的两小无猜。
想必当年的他们,与如今形同陌路的样子,该是怎样的不同。
钟晴静静的站在了离梁媗和姜朝十多步远的地方,有些喟叹的看着那两人。可和她一同安静的站在了一边的念湘,此时却就没有这样悠闲感慨的时间了。
此时的念湘,是颇有些着急的四下在观望着的,她是深怕这时有人会突然出现,把梁媗和姜朝现下看似挨得极近的暧昧情景给看去了。
到时,本就是有着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的梁媗和姜朝之间,那才是真的又不知要被别人传出怎样的流言来了呢。而念湘与钟晴还有一点不同的就是,她知道自家小姐是一点也不想与这位姜家的二公子有什么瓜葛的。
与青茼不同,念湘心思极细密稳重,她在梁媗身边的时间虽还比不得青茼,但也是不短了。在这不短的时间里,念湘陪着梁媗也与姜朝碰到过不只一两次了。
但就只从这短短的几次碰面里,就算梁媗并未多说过什么,可念湘却已经可以很清楚的知道,自家小姐对姜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思了。
再不愿有任何就牵扯!
梁媗对姜朝的回避、躲闪,那真是再清楚不过的了,那几乎与这位姜家二公子一般的想极力撇清两人之间关系的行为举止,念湘虽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在她被梁媗提为大丫鬟之后的记忆里,就一直是这样的了。
以前是这位姜家的二公子不愿与梁家三小姐扯到一起。而如今,他们终于彼此都不愿再有牵扯。
“我已经没事了,姜公子不用担心,姜夫人不是还在红桥等姜公子你过去吗?”
半晌后打破沉默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梁媗说的,她现在还有气无力的很,身子也只是全都交给了身后的妃绣树。
姜朝却没说话,在她喊出“姜公子”的时候,那双桃花眸也不过湛了湛,然后便又归于平静了。
沉默就继续蔓延,梁媗是没力气、也不想说话了。她闭着眼就微微往后靠,任得姜朝清冷的望着自己,而一会儿后,在梁媗脸上的苍白褪了不少后,姜朝才忽然起身,“既然梁三小姐已经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嗯。”梁媗终于睁开了眼,但最后,却仍然只是垂了睫。
修长的少年身影,在皎洁的月光和朦胧的灯光下慢慢的走远,刚刚他眼里的关心是真的,梁媗知道,可那又如何呢?她太了解他了,在他的心里,不管重来几次,他放在了第一位的永远都是姜家的繁盛。
为此,他可以牺牲一切,抛弃一切。
只要有人说了一句,楚桓伯侯府姜家是因为了王氏的裙带关系才有的今天,那姜朝就可以毫不犹豫的与她划清界限。只要有人说了一句,他姜朝不过是因为沈家明月的赏识,想招为乘龙快婿的原因,才让得他能入了沈家易元的眼,他就可以越发对她视而不见。只要……
他是姜朝,那她就是知道的,她永远不会再回头了。
梁媗的眼眶竟还是酸涩了起来,她想笑,但又笑不出来。嘴里苦苦的,可却又无法可解。
这多像当年,她疯了一般的在他纳妾那晚,冲去了他们的院子大乱,可最后当看见他长发披着,衣襟微敞,桃花薄唇湿润殷红时,她就像现在这般,剧烈的心痛忽地就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已经哭不出来了的酸涩眼眶。
而当时王氏拉着她的手,埋怨她不懂妇道的画面,也是她不可能会忘记的记忆。
她那时是不知道的,她不知道让得王氏肯点头让姜朝在人人唾弃自己的时候还娶她进门的人是娘亲,她那时感激涕零的只以为是父亲还依然对她还有着疼爱,以为是王氏真的对她还有着疼惜,以为……
她自以为了许多,但当最后在得知真相的时候,前世为了这些自作聪明的以为而心甘情愿受的委屈,忽然就变成了痛彻心扉的讽刺。
回不去了。
她也早就不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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