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玄的这番话,也就是告诉沈氏,她想做的事,他不同意,此时不应该再把太子祁怀给拉下水。
但沈氏却冷笑了一声,说道:“梁相好宽阔的心胸,只是不知你那位太子殿下会不会也是这般得为国为民了。你可是把他的少师给捉拿下狱、抄家斩首了的,他会放过你吗?”
“太子殿下是位仁厚的谦谦君子,在胡斯一事之后,殿下曾对我明言,那都是胡贼咎由自取的,若胡斯不是那般利欲熏心、贪赃枉法的话,那又怎么可能会得如此下场,堂堂的太子少师又怎么可能会落得这般结………”
“你信吗?”
梁思玄语气轻缓的在说着祁怀的谦厚仁德,可沈氏却淡淡地一句就让得他无言以对了起来,不过就是三个字,但梁思玄却忽然就觉得心口上像是被压了千斤重石一般,仿佛气都快要喘不过来了。
你信吗?你相信太子祁怀真的是一位仁厚的谦谦君子?你相信太子祁怀真的是个光明磊落的仁慈君王?
不信,梁思玄是不信的。
作为西殷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三公之一,他的眼光怎么可能如此浅薄,看不出如今的东宫、太子祁怀根本就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但梁思玄刚刚说的那些却也的确是事实。
如今内有连年旱灾、人祸不断,外有海寇经年骚扰、与后蜀之间的摩擦也是从不曾间断的西殷,情况可以说是一点都不乐观了,此时若是再连国之储君的东宫也出事得话,那西殷的根基就真的可能会被动摇了。
这是梁思玄不想看到的,所以就算他早就看清了祁怀的表里不一,但在这时,在这个如此轻松就可以把他拉下马的时机里,梁思玄还是选择了把西殷的安稳放在第一。
而至于家族的安危,梁思玄则选择了放在第二。
屋内的气氛,一时之间就死寂了起来,梁思玄不说话了,沈氏却懂了他这是什么意思,不点而红的朱唇弯了弯,扯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那么讽刺。
“为国为民啊,梁相好气魄,这西殷的百姓们真是都该好好的感谢梁相呢!弄琴,送客。”
沈氏转身就走,而梁思玄就那样静静的坐在了羊角玉桌旁,芝兰玉树般的身影笔挺地一动不动,好像是在那透过了销金团花窗纱的阳光里凝滞了一般。
她的愤怒,他懂。
在梁思玄选择了西殷的安稳与安定而选择保住太子祁怀之后,那也就是说,他把家族、把沈氏还有梁媗和梁雍他们的安危给放弃掉了。祁怀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梁思玄知道,那在祁怀成功登基之后很有可能会睚眦报复,他也知道。但即使如此,梁思玄还是选择了保住他、保住西殷的安定。
可这不就是在把梁媗和梁雍他们放在了危险的境地之上吗?若只是牵扯到了沈氏,那也许她还不会这般生气,可只要一牵扯到梁媗和梁雍,沈氏就不可能有丝毫的退让和妥协。
这些梁思玄都知道,但他自然也是有他得考虑的,以西殷现下的情况,梁思玄的这般做法本来就才是符合手握社稷得三公重臣的选择。
梁思玄恪守本分,他是一位了不起的三公宰辅,但他也是一个一家之主、一个父亲,对于梁媗和梁雍他们,他怎么可能会没有考虑过?
关于祁怀登基以后可能会对他的报复,梁思玄是早有心里准备,最坏得结果他也是考虑过了的,而沈氏和梁媗他们的后路,梁思玄自然也早有安排,太子祁怀就算要报复,也只是针对他一个人,祁怀没能力也不可能针对整个梁家,更何况还有沈氏呢。
只要梁老爷子和沈老夫人在,那祁怀就算想对沈氏和梁媗他们做些什么,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梁思玄觉得,最终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他被罢官免职。
但梁媗却知道,不是的,梁思玄最终的结果不是罢官免职,而是被斩首示众。而沈氏和雍儿的结果也不是他想的那般安然无恙,因为在她父亲被斩首示众之前,祖父和外祖母就已经仙逝了。
父亲所以为的那些最终、最坏的结果,在梁媗眼里,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可那在前世时,他们梁家得到的却不过就是祖父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父亲被诬陷通敌卖国,与娘亲一起被秋决斩首、身首异处,而最后还能存活下来的梁婳、梁姷他们,最终却都是反目成仇!
这些悲剧,梁媗没有一日忘记过,尽管就算没有祁怀,梁媗和梁姷她们也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可前世的她没有勇气,她懦弱的逃避了,以至于最后在被推下冰潭之前,她都是个只会懦弱逃避的弱者。
可这次不行,这一次,梁媗不可能再容许这些事发生了,父亲不知道祖父在几年后就会战死沙场,但她知道;父亲不知道在几年后外祖母就会仙逝,沈家就会内乱,但她知道;父亲不知道在几年后文帝就会驾崩,太子祁怀在登基之后就会对镇东大将军府抄家灭族,但她知道………
所以。这次梁媗是不可能再容许祁怀有机会登上那个位置了的,以前是她一直没找到机会,但这一次不一样了,有这种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她怎么还可能容许父亲再做出和当年一般得选择,再把梁家陷进死地?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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