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西殷和建安现下的情势看来,能让得娘亲动用这份厚礼来相送的人和事,几乎都不存在才对啊,娘亲到底是想用它们干什么呢?
梁媗把目光悄悄地从那几匹夺目的锦缎上移开,又移到了她娘亲的身上,而沈氏脸庞之上的那种满意和欣喜之色,是又在刺得梁媗一头雾水。
“现在都已是腊月,翻过年,你就十五了。”
而也许是梁媗的目光太过赤裸裸了,所以沈氏终于还是开口了。
但沈氏不开口则已,这一开口,是直接就把梁媗给惊得愣在了当场,好半晌之后都没能反应过来。
合着她娘亲从去年开始就这么大费周章的准备了起来,其原因就是为了给她准备及笄之礼的吗?这未免让得梁媗有些太过受宠若惊了啊。
可惊讶归惊讶,接下来疯狂地涌了上来的喜悦之情,却是不管梁媗再怎么压抑克制,都是没有用的,接下来的时间里,梁媗的脸上,那仿佛快要扬到了天际上的嘴角,是怎么都没有办法收回来的。
“娘亲………”
“不过这也没办法,本来这几匹凤尾暗花缎,我是打算给你外祖母做寿礼的,但谁知道紧赶慢赶却还是错过了大寿的时间,那没办法,也只能折中了。”
沈氏神情极其淡然的说着,就好像完全看不到她身边那个瓷白似的人儿,立刻就垮掉了的小脸。
“唉,真是有些可惜了。”而且在说完刚刚那一番话后,沈氏竟还淡淡的加上了这么一句,听得梁媗的嘴角是立刻又再垮了两度。
“夫人,你就别逗三小姐了。”
但沈氏不看梁媗,可不代表别人也不看,刘妈妈在看到梁媗那越来越垮兮兮的小脸之后,就终于还是没能忍住的笑着说道。
而梁媗听后,本来都已经有些失望的心情,就立刻又飞扬了起来。
本来嘛,按理说这几匹太过无双的凤尾暗花缎,它们最合适用的地方就是作为她外祖母的寿礼。
毕竟这几匹锦缎,的确是太奢丽华贵了一些。
这点梁媗也不是不知道,但先前那种狂喜之情,却还是怎么也制止不住的,所以在沈氏说可惜了的时候,她也才会那样止都止不住的涌起了些失望之情。
可此时听听刘妈妈说了什么,刘妈妈竟说娘亲是在逗她玩?
梁媗那琥珀色的瞳孔里,霎时就又盈满了层层叠叠的金黄色光芒,那是阳光明媚的颜色,太过耀眼了,害得沈氏也突然地也就再忽视不掉它了。
“是可惜了啊,要是能再早些,能赶在你外祖母的大寿之前就送来,那这本就是预计裁出两套不同新衣的缎料,才是值得了呢。”
两套不同的新衣,一套是给沈老夫人大寿做的,而另外一套,自然就是为了梁媗的及笄大礼了。
女孩子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两个大礼之中,及笄就是其中之一。
而沈氏是早在去年就开始为梁媗准备了的。
可那时,她又是在干什么呢?
梁媗的眼睛忽然就红了,生疼生疼的,但她却不想给她娘亲看见,因此在随便找了一个理由之后,梁媗便就连忙躲了出去,不然她怕,在又想起“当年”她是怎样的在对她娘亲什么都不知道,却还无边无尽的抱怨和怨怼娘亲的时候,她会痛恨自己到无法抑制的地步。
有些东西,正是因为失去了之后还能再挽回,所以人们才更懂得怎样去珍惜。
可也正是因了这样,所以当他们在发现了自己曾经是那样的愚蠢之后,自责也会更深刻的多,甚至它们存在的时间也会那样长久,就好像永远都不会消失了一般。
但这也是她该受的吧!
而在前世时,在她及笄大礼前,在她轻易的就受那时还正风光的梁婳和梁姷得挑拨。
把娘亲让弄琴送来的礼物,轻易地就转送给了她们的那众多之物中,是不是就包含了那件娘亲特意为她准备的凤尾暗花新衣?
一瞬之间,梁媗本就浑沌的脑子里,更是犹如疼的被针刺一般。
而这,同样也是她该受的吧!
南兰溪畔之外,在只有侥幸的追上了梁媗脚步的念湘,和自沈氏调到了梁媗身边之后,就一直形影不离的四个婆子之外,就再无人跟随着的女孩,无意识的就顺着小径往下走去了。
虽说无论是念湘还是那几个婆子们,都是看出了梁媗得不对劲的。
可在念湘不出声的情况下,另外几个婆子自然也是眼观鼻鼻观心的默默走着。
一行人之间,霎时就安静了下来,青石小径的两旁,顿时也就只有了鸟语花香,以及梁媗淡灰紫色荷花缠枝暗纹长裙的裙摆,轻轻扫过昨夜被风吹下的花瓣时,所发出的沙沙声。
“咦,那不是二小姐吗?”但就在梁媗无意识的在花园之中走了好久好久之后,耳边却忽然就听到了身后念湘轻微的疑惑声。
梁姷?
梁媗一直混混沌沌的脑子里,猛地就一个激灵,然后便立刻抬头,顺着念湘的声音就望了过去。
只见的确就在离梁媗一行人不远的地方,便可以清晰的看见一个极其熟悉得身影,那便是梁姷,在阳光底下,她头上簪的那支镶嵌蓝宝石玛瑙圆珠乌银兰花步摇,实在是惹眼至极。
“她怎么会在这里?”梁媗诧异道。
但也不能怪梁媗会有此反应,要知道此处已经是极其靠近二门的地方了,可现下沈氏在府,梁姷若是要出去,那非得先来南兰溪畔向沈氏请安才行。
不然就只二门处,那她都是离不开的,可这一个早上的时间里,梁媗可是一步都没离开过她娘亲身边的,但她也从来就没看见梁姷来过啊。
那既然如此,说明梁姷也是没离开过府里的,那她现下一脸喜色的往紫川院走去是怎么回事?
“念湘。”在思索了一会儿后,梁媗也没上前惊动越走越远的梁姷,就只是对念湘吩咐道:“你去二门处看看,刚刚二姐是去干什么了。”
“是。”念湘领命,立刻就往二门处去了。
而梁媗则是一动不动的就半立在了旁边得一颗杏树之下。
虽然刚刚不觉得,但此时一停下来,梁媗就发觉腿酸得不行,看来她刚刚走的这一段路还实在是不短啊,不然现下也不会如此了。
心有所感,梁媗就忽然转头往来路看去,这一望,她才反应过来,这儿既然都已经是离二门处不远了,那她竟是已将近穿过了半个内院啊。
这么长的一段路程,就算常人都艰难,那更何况是她这小身板?
梁媗顿时就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可就是正在她微微自嘲的时候,念湘却已经回转了,并且对着梁媗利落的禀报道:“小姐,二小姐刚刚是去二门处取东西的。”
“取东西?取什么东西,谁送来给她的?”梁媗奇道。
“二门处的守门婆子们说,二小姐是来替朱姨娘取朱侍郎送来得一些家乡土产的。”念湘把二门处守门的婆子们所说得话,全都一字不漏的对梁媗汇报道。
“朱侍郎?家乡土产?”
可梁媗却听得微微眯了眯眼,并且开始重复起了这两句话,其中尤其是“朱侍郎”三个字,是让得梁媗反反复复的来回重复着。
毕竟在她的记忆之中,梁姷的外家里是并没有什么出色得人物可以让她依靠的,不然梁姷后来也不用把身家性命全都压在了楚孤的身上。
最后,甚至也把楚孤压垮了,就因了少年时的一句承诺,楚孤竟就可以为了梁姷身败名裂。
最终,还让得梁姷可以踩着他的尸体,踏过他的鲜血,再一次的登上了玄武台之巅。
而若当年在朱家里有着出色到可以让得梁姷倚重的人的话,那结局可能就真的不同了,最起码以梁媗所知道的梁姷,她如果没到了山穷水尽之地,是不绝可能像前世时一般得那样在楚孤身上豪赌的。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梁姷可谓是再谨慎不过的人了。
因而这时在梁媗听见了“朱侍郎”这三个字时,是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的。
“朱姨娘家,是什么时候出了个‘朱侍郎’的,怎么我不记得?”
但不管再用多久的时间去回想思索,梁媗却都是没有任何记忆和头绪的,所以最终她还是扭头看向了念湘,有些错愕的对她问道。
“小姐当然不可能会记得了,因为这个朱侍郎可不是朱姨娘家出的,这位朱侍郎啊,不过就是和朱姨娘的父亲曾经是同窗,因又同性,后才通说是亲戚的。但人家可不是一般人,在之后几年那可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立刻就与渐渐破落的朱姨娘家疏远开来了呢。”
这些可是建安旧事,绝不是念湘这种还算黄毛丫头的少女能知道的,因而说话的人自然就不是念湘,而是别人了。
梁媗微微有些惊讶的侧目望了过去。
只见一直在梁媗身后静静垂首而立的四个婆子里,此时站在了最前面的一人,就是刚刚低声的为梁媗开始解释了起来的人——此人夫家姓翟,平时梁媗都是称她为翟妈妈。
“翟妈妈真是广闻,原来朱侍郎和朱姨娘家还有这样一段往事啊,要不是翟妈妈,我可就要抓瞎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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