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骤然出现在红光中的医修,息揽舟震惊得几乎做不出任何应有的反应:这人的修为到底可怖到了何等境地?
接连两天连破青霜山的七十二道天堑、阵法不说,又能如此悄无声息地闯过广宁子尊者设下的结界和他布下的灵璧,直接炸开坟冢。
而他守在这里,竟然直到对方现身都没能察觉毫分!
未等息揽舟捻起剑诀,那医修却突然摇晃了两下、“扑通”一声颓然跪倒在坟前,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打击,脸色也一瞬间灰败了下去。
他将双手深深地抓入坟前的泥土当中,哽声道:“师傅他……他……果然……”
息揽舟不知这强大的医修到底在坟冢里头看见了什么,连忙抢步上去,却在那一人宽的坑洞中,看见了静静躺着的半截青色断剑并一把裂琴。埋藏在地下这么成千上百年,如今重见天日,上头只有方才洒落的细碎泥土,却不见它们锈蚀腐朽。
除却这一琴一剑,坟冢当中再无旁的东西,既无金银玉器,也没有修真秘籍,更没有棺椁和尸骸——这便是他师傅要他用性命立誓去守护的东西?
然而在断琴残剑现世的同时,青霜峰顶立刻被黑雾缭绕,一团团狂云席卷着阵阵雷声速度飞快地朝着坟冢上空汇聚,少顷,便有闪电怒砸下来——
卷着烈火的电光正正劈在了那医修身侧不过寸许的地方,瞬间将地上的青草烧成了灰,更炸出一个小坑,飞溅起来的沙石并火星几乎要撕碎那医修的白色长袍。
“天降雷劫……”息揽舟倒抽一口凉气,这坟冢里头的残剑断琴到底是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医修却仰头、赤目指天狂笑,“果然!果然如此——师傅他果然……为了青霜这老贼,不惜逆天行事、赔上自己的所有!”
“轰、轰、轰——”又是三道激烈的闪电砸下来,每一道都有毁天灭地之势,逼得息揽舟不得不后退、运起周身灵力才勉强稳住身形。
那位白衣的医修却不躲不避地静静伫立在狂风激雷的中心,他的发带被狂风吹走,一头青丝在在风中散开来,面色雪白、唇上却点上了一抹红,竟妖异得仿佛魔尊出世!
这时,发现变端的青霜山中众人纷纷赶到。广宁子一见那坟冢的惨况,脸色当即变了,他身后的四御尊者、凌月尊者也纷纷亮了武器对着那医修。
“子泪,尊师的事,昨日本尊已同你解释过了,今日你为何……为何还要强行突破我山中禁地,毁我师父、青霜山祖师的坟冢?”
广宁子怒极、声音都在微微颤抖,偏偏那唤名“子泪”的医修仍不知好歹,竟然冷笑一声,道:“破你山中禁地、毁你祖师坟冢?呵——广宁子,我后悔当初没有在见到青霜那个老贼的时候就杀了他,今日更恨不得将你青霜山满门屠杀殆尽为我师父报仇!”
“好大的口气!”紫薇道君怒不可遏,拔剑而上,“今日合我众人之力,定要将你这狂徒斩杀于此!”
“哼——求之不得!但只怕你没这个本事!”子泪双眼一眯杀意大现,他也不取任何灵器,只将腰间的白玉笛子握在手心把玩一圈之后,便稳稳接住吹响。
笛鸣起,却灌注上了十成的灵力。此刻在山顶的众位修士当中便只有息揽舟道行最低,他只听了一声便觉得犹如魔音灌耳、头痛异常。
笛音被灵力催动,自然是青霜山上下都听得,山中不少道行尚浅的弟子恐怕都要此生成聋了……息揽舟摇摇头:对方虽为医修,却心狠手辣没有半点怜悯之心。
“你——”承天道君惊讶地张开屏障抵挡,“你竟用灵力吹奏玉笛?!”
众人面面相觑:古来虽有以灵力融合音律退敌的法子,但这法子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灵力持久地耗费下去,修为倒退、总归是两败俱伤。
“只等这小子力竭,我们便可一举擒下他!”勾陈道君低语,率先出掌帮助承天道君抵挡,只做回护而不攻敌。
见他们如此,子泪也不惊慌,他只勾起嘴角邪魅一笑,笛声一变,竟然从尖哨变成了一曲婉转悠扬的笛音,细细听来似乎还是一首春日欢宴上的艳曲!
众人摸不清他的套路,只得小心防备着,不料此曲绵长,越往后灵力却反常地越盛,几乎合四御道君的力量都抵挡不住。
“这怎么可能?这是什么妖术?!”
“噗——”地一声,承天道君率先支撑不住,呕出一口鲜血来。一口血吐出来之后,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去,竟渐渐显出垂暮之相!
修道之人以灵力道法保养,四御道君早已是飞升后期,如今出现这般情状,只怕修为已经倒退,回到了飞升之前!
见他们如此,子泪唇边挂起了一抹不屑的笑,笛声一转变成一支阵前曲,曲调激昂、肃杀得紧。“呯——”地一声,四御道君纷纷飞跌出去,各个面色惨白、神色狼狈地瞪着子泪:
“你——!!”
“呵……我?”子泪漫不经心地抚摸着那杆玉笛,只淡淡一笑反问道,“如今你们说——我有没有本事,灭你青霜山为我师父陪葬?”
“……”
“不回答?那我可当你们是默许了……”子泪轻笑一声,忽然转头一挥手将坟冢中的那残剑断琴收入他的纳戒当中,也不看广宁子难看的脸色,“早在三百年前,在我收到我师父那封信的时候——我就该这么做了……”
息揽舟心中着急,奈何对方威压太重,他怎么也爬不起身来去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医修手持白玉笛,一步一步地朝着他的恩师走过去。
眼瞧着子泪抬手运足灵力,息揽舟再也忍熬不住,瞪大了眼睛暴喝一声:“住手——!”
危急时刻,他体内所有的灵力被激发出来,也不管是不是以卵击石,息揽舟还是握稳了君兮剑,当即用上了玉石俱焚的十重灵咒。
然而,子泪只是眯了眯眼睛,不耐烦地一挥衣袖就将息揽舟整个人都给震飞出去:“小美人,看在你长得还不错的份儿上,我现在还不想杀你。但你要是再敢过来坏我的事,就休要怪本尊辣手摧花、先杀了你!”
“阁下……”息揽舟被打飞撞在古木上,他捂着胸口说了半句就忍不得呕血,半晌才喘息着继续道,“阁下……能为尊师做到如此境地,广宁子尊者……也是我的师傅,师傅有难,做徒弟的……当然不能苟且偷生……”
“揽舟你……”
听见息揽舟此言,子泪愣了一愣,冰冷充满杀意的双眸有一瞬间的迷茫,然而就是在这一停顿间,便有人遥遥传音而来:
“好狂妄的小子!让老夫来会会你!”
伴随着此话而生的还有一声鹤唳,青霜峰上头的黑雾在一瞬间被人破开来,而后便有一人踏风而来。
伴随着他的出现,原本被黑雾遮蔽的的青天白云渐渐展露出来,日光倾泻而下,那人却佝偻着身形落地,手持一杆烟,细细看去、头上还顶着一块癞疮疤。
这人息揽舟不认得,却看见广宁子尊者绝望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光,继而广宁子旋身拜下:“见过千鹤师叔。”
老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什么‘千鹤师叔’,鄙姓吴,不过是个山下种菜的菜农。你这小娃娃莫要乱叫,还不快些闪到一边儿去——”
广宁子也不恼,只恭恭敬敬地垂首带着四御并凌月尊者退到一边。那吴老头这才眯起眼睛来深深咂了一口烟,将子泪上下一个打量,道:
“忘忧的功夫你只学了八|九成,昔年仙都一战他尚且与老夫平分秋色,小子,你猜猜——你能接下我几分灵力?”
“……”子泪眯起眼睛来看了那老者半晌,忽然手上灵光一闪,飞身而起,“自然是——”
他原本正对着那老头用足劲力攻击过去,却在同对方交手之前迅速地转身、用一种奇诡的身法来到了息揽舟身边——扼住了息揽舟的颈项:
“自然是,一分都接不下!”
冰冷的手掌环绕在脖子上,息揽舟只觉得自己好似被一条蛇给缠住,没由来打了个寒颤,却听见身后的医修轻笑一声:
“别怕小美人,我现在还不想杀你。但却要你助我离开此地了——”
说着,也不管息揽舟愿意不愿意,卷起一阵狂风来便掳着息揽舟离开青霜峰顶,那老者并广宁子肯定不会答允,立刻携四御尊者追赶上来。
息揽舟见众位尊者都召出了灵剑和法器,却在动手的时候多有顾忌,一时间心下焦躁、更懊恼自己的没用,竟成了敌人的人质、害师傅他们不便施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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