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千灯阁的大门进入期间,很快众人便被扑面而来的白色亮光给迷了眼。在整个楼宇的最下一层里头,从下到上、从南往北,围绕着中间的楼梯,层层叠叠放置着、悬挂着各种各样的灯。
有浅白色盛放的七叶莲灯,也有做成了鲤鱼形质的鲤鱼灯,更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很是奇绝精妙的小巧灯盏,从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无人不说被这种状况震撼到。
这些灯都是以灯油点燃,在各种大大小小的盘子、小翁里头盛满了清澈的膏油,上头的灯焰闪烁跳跃,好像是在浅溪之中欢快跑过的孩童,一闪一闪地几乎要将这整个南岭都照亮。
走在最前头的广宁子笑了笑,扬声:“北斗,你不觉得这样太亮了么?”
殿内那少说上千盏的灯火在广宁子话音刚落的时候,狠狠地扑闪了两下,而那位楼宇的主人,却半天没有吱声,似乎不愿意搭理广宁子。广宁子也不在乎,带着众人绕过了那些灯盏,登上了楼梯。
楼梯旋转而上,围绕在周围又有许多浮空在半空之中闪着浅白色萤火的灯盏,整个楼梯间里头散发着浅浅的白光,看着仿佛是闯入了什么精灵的境地之中,如沐圣光。
千灯阁的这座楼宇总共有七层,每一层的架构都很高,约莫有三五人高的塔楼,每一层里头摆设最多的还是灯,息揽舟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多的灯,也是头一遭知道,原来灯还能有这样多的种类。
刚才广宁子同霍同鸥解释的时候说,这千灯阁的主人是由那盏上古灵灯北斗七元灯所化。这天下的神灯千千万,多半在灯油尽、侍奉的主人死的时候,就会油尽灯枯,却很少有能够化神成为灵的。
何况,北斗七元灯所供奉的是北斗七星,天上星斗如何会有陨落的一天。既无陨落之时,何来神灯化形之说?
没有等他疑惑太久,只听得头顶上乍然响起的一个男声:“自古你们修士只当灯盏为死物,我偏不,我既名北斗,自与那些蠢物不同。”
他的声音清冷,自有一股傲气,未见其人,却可想见此人桀骜的风骨。
抬头,却见那千灯阁的顶楼上,隐隐约约有青色的光辉坠落下来,隐隐约约在他们面前旋绕了两转,之后众人只觉得身形一轻,再定神时便已经到了千灯阁顶。
“我见不得你们磨磨唧唧,一路上又不甘心、偏要在心底骂我的模样,姓陆的也算是待我有恩,干脆便省了你们爬楼之苦罢。”
说话人是一个披发白袍的男子,他柔顺漆黑的长发摇曳着拖在地面上,发梢在地上缠绕着打了两个璇儿。他背对着众人立在窗下,略微仰头看着外头的无尽天空。
此楼宇位于南侧,那扇窗却正对着北方。若此刻夜□□临、天幕上头,北极星下可不正是北斗七星高悬么。
“什么姓陆的,”广宁子十分无奈地又纠正了一遍,“本尊现在好歹是一尊之主了,而且早已飞升忘情,断绝了父母缘,红尘中的名字早就于我不适合了。啧啧,就算你肯称我一句尊者,也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吧?”
那人听了这话,冷笑一声,略微转过头来看了广宁子一眼:“既已看破,哪里还会在乎一个称呼?”
他的模样,莫说是息揽舟,就算一向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只关注息揽舟一人的洛北风,也颇为惊讶。天下俊美的修士何其多,可是像是这样美得惊心动魄的却少得很。
上天入地,三界六道,恐怕无人能出其右。犹如珠玉在侧、百花失色,清尘脱俗、倾国倾城。
那人见众人惊讶的模样,勾起了一抹自傲的淡淡笑容来,回过头去再不看众人,而是仰头望着遥远的天空——即使现下是白日,外头没有任何星斗,自然看不见北斗七星。
“广宁子,多年未见了……没想到会在此地与你再会。”
“本尊自然也想不到,这南岭万鬼城的传说,竟是你在幕后作祟。北斗,你何时也如此堕落了?”广宁子蹙眉看着外头的森森鬼气,“我还在疑惑那林子当中的阵法如何是几个小鬼能布下的,见着你之后,便明白——也只有你,才有那样的本事。”
男人没有立刻接话,只是弹了弹手指,便有一副残卷从旁边的架子上降落下来,展开在众人面前,那残卷上头记录的竟然是这南岭万鬼城建立的时候:
只见那层叠的重林当中有个黑衣戴着兜帽的男子穿梭来往,看他的身形手段道行,怎么说也是个明心后期的修士,而且他刻意掩饰着自己的剑法道决,在指挥众人建立了万鬼城之后,更在林中布下了不少的阵法。
“广宁子,我做过的事情我一定承认。但这事,确实不是我做下的。”男人说着,转过身来,在残卷合上的一瞬间,他静静地双手交叠、站在了这楼的正中心。
“我驻楼宇于此,不过是因为此地开阔、视野辽远,又无世俗烦扰,能得见那一片最澄澈的星空。”
“可是,你这千灯阁如此明亮,就算夜幕低垂,你不怕灯光迷了眼,根本找不见外头的星光吗?”
男人微微笑了,明明在笑,可是息揽舟却觉得他好像要哭出来,他轻轻地说:“尽管看不见,但是他们就在那里。我知道他们在,从来没有离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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