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星孤儿院就坐落在距离里大学不远的春藤路的末尾,不大的一栋小楼里,住着院长陈阿姨,负责做饭的李伯,打扫卫生的蔡阿姨,还有三十七个因为各种各样原因住进小金星的孩子。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许多小星星……”
涂成粉绿色的活动室里头,几个一起来女生正带着小一点的孩子们唱歌。
虽然院里的大人都在努力照顾好每一个孩子,但是毕竟帮忙的人手不够,能让孩子们都吃饱穿暖已经是极限,院里孩子平日的娱乐也就是拿铅笔画个画啊,看看好心人送来的旧连环画什么的。
参加这次志愿活动的女生不少都有一两样特长,自己带了乐器过,唱歌,跳舞,做游戏,笑声从半掩着的门缝间飘出来,院里的孩子难得笑得如此开朗。
男生大部分都被分配到仓库和孩子们的寝室里打扫卫生,顾远因为大病初愈被格外优待可以到厨房帮忙。
顾远坐在一块褪色的小板凳上,手上戴着手套,一丝不苟地给马铃薯削皮,他的面前放了整整一脸盆马铃薯等待着被处理。
顾远把手上削好的那一个放进干净的盆里,一抬头,正好发现他对面一个剃着板寸的小男孩正偷偷拿眼睛瞄他。
小男孩看样子是在洗一盆青菜,在小金星只有小一点的孩子才可以留在活动室里被照顾,大一点的孩子都有自己的活要干。
顾远朝小男孩露出一个微笑,小男孩先是慌张地低下头,而后又慢慢抬起眼睛,对着顾远扬起一个羞涩的笑容。
顾远接着埋头卖力地削马铃薯,不知什么时候,小男孩已经凑到了他身边,探着脑袋好奇地看着,“你在干什么?”
“我在给马铃薯削皮。”顾远回答。
小男孩抬头,眼神奇怪地瞄了顾远一眼,显然在惊讶他过于豪放的削皮动作,“马铃薯不是这么削的。”
顾远手上的动作顿住,他确实不会削马铃薯,实际上,厨房里的活他一点都不会干,连削马铃薯都是现学的。
小男孩指了指落了一地的马铃薯皮,“你削得太厚了,这样削出来的马铃薯就会小一圈。”这在任何资源都极其有限的的小金星简直就是一种浪费。
顾远当然也明白这点,他脸上泛起淡淡的红色,然后虚心向小男孩求教。
小男孩一手拿着马铃薯一手拿着小刀,手指舞动几圈之后,一个被削得干干净净的马铃薯就在他手上诞生了,地上那一条马铃薯皮被他削成薄薄一片,简直是把可食用的部分最大程度地保留了下来。
顾远看得目瞪口呆,望向小男孩的眼神写满了崇拜。
这是小金星的大孩子们都必备的技能,小男孩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因为这个而被人用崇拜的目光注视,这个人还比他大那么多,是他眼中的大人。小男孩胸膛中涌出一股热血,他扬起下把,语气矜持地对顾远说:“要不要我教你?”
于是小男孩搬着小板凳凑到顾远身边,教这个除了年纪比自己大一圈其他方面什么都不会的大哥哥削马铃薯。
顾远双手撑着下巴看小男孩熟练的动作,不知哪儿来的好奇心,“除了削马铃薯,你还会干什么?”
“厨房里的活我都会干,不过李伯说我年纪太小,不让我靠近灶台。”小男孩一一细数过来,“给宝宝们洗尿布,换尿布,喂奶我也会,哎呀,我会得太多了,都数不过来。”
这么说着,小男孩斜眼看向顾远,“你会干什么?”
顾远张了张嘴,想了半天愣是一样都没说上来。
“你会切菜吗?”
顾远老实地摇摇头。
“洗尿布呢?”
顾远低着头不吭声。
“那喂奶总会吧?”这在他眼里已经是最简单的活了,小金星年纪最小的能走动的孩子都知道怎么给宝宝们喂奶喝。
顾远:“……”
“什么都不会,你还真是一点用都没有。”小男孩带着可怜的语气却毫不客气的说破真相。
“是啊。”顾远不得不赞同地点点头,然后沮丧地垂下脑袋。
顾远发现小男孩嘴上说的这些事自己一样都不曾触碰过,哪怕是那已经很遥远的前世,他潦倒着死去,也不曾做过这些稀疏平常的事。而今生,被王重山纳入羽翼之下宝贝一样的娇养着,比之前更加手不沾水。
小男孩也没想到这个据说读着很有名气的大学,很了不起的大哥哥居然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会的人居然是了不起的人,他情不自禁地怀疑起小金星外面的世界。
两个人同时陷入了一种受到巨大冲击之后的沉默中,久久也没有缓过来。
两个人没有说话,做事的效率都是提高了不少,默默地就把一大盆马铃薯处理得七七八八了。
“削好之后要拿水泡着,不然会很快变色的。”看着顾远许久也没有其他动作,小男孩忍不住出声提醒。
被提醒的顾远慌慌张张地接了一桶水,把马铃薯泡上。
院里的大人们都分散到活动室和仓库去了,顾远站起来走到门口看了看,回过头来问小男孩,“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小男孩一愣,诚实地摇头。
顾远微微一笑,阳光照在他的眼睛里仿佛可以摇晃出破碎的光辉。小男孩看得眼睛都直了,顾远却趁机坐到他身边,“那我们来聊天好了。”
“聊,天?”
“对啊,先从自我介绍开始。”顾远一本正经地说,“我叫顾远,遥远的远。你叫什么?”
从没有人和他如此认真地说过话,小男孩有点紧张,揪着上衣里特地设计出的一条老虎尾巴不放,声音低低的,带着怯意,“我叫清明,院长嬷嬷说是清明那天捡到我的,所以我就叫清明。”
“清明。”顾远重复了一遍,男孩重重的一点头,一双大眼睛里就多了几分笑意。
“清明,你几岁了?”顾远想去搭他的肩膀,但是手一靠上去,那把好像可以让他攥在手里的骨头,又让他心生怯意,讪讪地把手缩回到自己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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