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渊很快收起落寞,他笑对太子,“阿翊,那边有许多天灯,去挑一个喜欢的吧。”
荀欢点头,跑开了几步后,又住了脚,“师傅,你不放一个么?”
裴渊摇摇头,淡笑不语。在太子跑远后,他却蓦然低道,“微臣已没了心愿可求。”
片刻过后,荀欢捧着一枚天灯又跑回了裴渊身边,她一脸正色,“师傅,翊儿想为你祈福。”
裴渊微惊,见四下无人,拒绝道,“微臣位薄,太子不能降尊。”
“好。”这一次荀欢没有继续嘴硬,她默声下来,望着手中天灯罩子里明暗跳跃的火光,心道:希望裴渊的忠正一如既往,希望史书上的工笔都是错误,也希望,在她回到自己的世界之后,裴渊能在这里平安喜乐。
背后的天灯已经扶摇而上,明亮了一方暗黑的天幕。荀欢主动伸出手,牵上裴渊,“师傅,翊儿突然想出一句话,想说与师傅。”
“嗯?”裴渊静听。
长街的喧哗十分遥远,更衬得这方天地无比静谧。
荀欢酝酿了片刻,说出了她这辈子最走心的一句话:“遇见师傅,整个历史都成了路过,唯有此刻,成了风景。”
裴渊的手腕不由得一抖,他连忙松开太子,转瞬间,周身的颤抖清晰可辨。
夜更深了许多,长街上却还是热闹非凡。
裴渊见太子不住打哈欠,便知道他是困了,“阿翊,我带你回宫去吧。”
“嗯。”即便意犹未尽,即便她奢望着这段长街没有尽头,可明日终会来临。
走到一处摊子面前,裴渊蹲下身扶住了太子,“阿翊,你先在这儿等会。这是你的生辰,师傅去买个小东西送你。”
惊喜!荀欢受宠若惊,她恨不得立刻就见到裴渊的心意了。
“阿翊不要偷看,我会很快回来。”
荀欢猛地点头,像小鸡啄米,她甚至伸出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师傅放心,翊儿不会偷看的。”
裴渊拍了拍她的额头,而后转身离去。
时光静静流淌,荀欢捂着眼睛,心想着,多久了,师傅为何还不回来。
好奇正在鲸吞着她的心,她实在有些等不下去了,于是她偷偷张开了一道指缝,想偷瞄裴渊。
然而,她的眼睛已经左左右右转了无数次,都并未找到裴渊的身影。
师傅……
一股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她猛地直起身子。第一反应是,师傅出事了?
往来的人潮十分汹涌,路人皆身高几尺,唯有她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不点。荀欢上前跑了几步,视线所及,只有密密麻麻的行人。
慌乱淹没了她。
搜寻了片刻后,她退回到方才的摊铺边,重新蹲了下来。既然师傅说了会回来,他就一定会回来。
荀欢再度捂住自己的双眼,默念了几个数,希冀着等她再睁开眼睛,裴渊就会伫立在他的面前。
然而闭眼睁眼闭眼睁眼这个过程重复了数十次,裴渊的身影,却根本没有出现。
摊铺的老大爷见这个小男孩蹲在摊子边蹲了好久,忍不住问他,“孩子,你冷不,怎么还一个人等在这儿?你阿爹呢?”
这一刻,荀欢忍不住酸了鼻尖,哽咽起来,“阿爹——阿爹他可能不要我了——”
“不要你了?”老大爷吃了一惊,连忙蹲下身关心起来,“孩子,快到灯边烤烤火,多冷的天啊。咱再等会,你阿爹说不定被事情绊了,大爷陪你等着。”
不知又过去了许久,久到长街上的花灯都灭掉了大半,行人散去,万籁恢复俱寂。
老大爷见秦翊还是一个人,有些心疼,提出要带他回家。
可荀欢不肯,她偏就拗上了这个劲儿。既然裴渊说了让她等在这里,她便不走。他一日不回来,她就等一日;一年不回来,她就等一年。心底一个声音不停在说,裴渊不是那么狠心的人,他一定会回来。
裴涯今日出去与友人喝了几口酒,此刻刚歪歪扭扭地回到裴府。
然而,甫一进府门,竟看到一个身影,背对着他坐在门口的石阶上。
数九寒天的,哪个下人这么不嫌冷。裴涯没走心,却在绕过这人身子的瞬间愣住,“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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