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术士,胡言乱语,岂可轻信?依儿臣看,还是找钦天监来给甄二小姐算一算,免得甄二小姐被骗吃亏。”
气氛正是尴尬,突然一个清朗糜媚的声音从首座之下传来,甄榛不动声色的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紫色华裳的年轻男子正一手持着酒盏,举在半空将饮未饮,生得十分俊俏,一双丹凤眼与宣帝一模一样,琉璃宫灯下,眸中水色迷离,多情更似无情,眉目流转间便可勾人心魂。
他这一开口,便将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甄榛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从她身上掠过的目光里,有着无数少女怀春的炙热。
席间总共只有两位成年皇子,而这位,想必就是现下最炙手可热的两位皇子之一,只不过甄榛并不知道他到底是六皇子,还是八皇子。
也不知为何,甄榛总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目光里,有着莫名的了然,仿佛已经看透她的意图。
他的话看似在推波助澜,最终让甄榛再一次被人笑话,却只有甄榛,以及皇后才知道,这正是她的最终目的——她对付贾氏可说是无所顾忌,但却有一件事难以自己把握,那就是她的婚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要是想反抗,就只能逃婚,而逃走,意味着一切失败。
所以,她找到皇后,让皇后帮她断绝嫁人的可能,这样她就可以放心的对付贾氏,不怕再有把柄落到贾氏手中。
若是能得帝后二人金口玉言,她是一个不宜婚嫁之人,那就没有人敢向她提亲了。
照现在看来,事情正在往她所期待的方向发展,这位皇子殿下可以说是帮了她的忙,但不管他说这些话的目的是善是恶,她必须堤防。
很快,钦天监被召来,呈上甄榛的生辰八字,钦天监一番推算后,得出了结果——甄二小姐命格强硬,遇事可化险为夷,且长命百岁。
钦天监专挑了些吉祥话说,但十众人都已经明白,这位甄家二小姐,是个克夫命。
听到钦天监的话,匍匐在地上的甄榛身子僵硬了一下,仿佛伤口上被撒了一把盐,明明疼痛非常,却强忍着没发泄出来,众人看在眼中,不免有些同情。
宣帝却不以为意,张口便道:“命格强硬之人,往往是贵极之人,如果有人承受不起这样的命格,那只是因为他不够尊贵。”
轰——
宛若惊雷炸耳,众人哗然不已。
宣帝此话岂不是暗示,甄家二小姐的命格贵极,以后也应该嫁那贵极之人?
这世间最尊贵的人,莫过于皇帝!世间女子最尊贵的地位,莫过于母仪天下的正宫皇后!
宣帝似笑非笑的看向钦天监,瞬间的眼神杀气闪现,“朕倒想知道,如此命格,可有什么化解的法子?”
心头一凛,钦天监飞快的瞄了皇后一眼,忍着哆嗦,急忙道:“回皇上,确实有化解之法。”
宣帝挑起眉毛,“哦?说来听听?”
“就是甄二小姐不宜过早婚嫁,待过了二十岁,诸事皆宜。”
“哦?为何一定要等到二十岁?”
“这……”钦天监已经汗湿了内衫,硬着头皮将其中缘由解释一番。
待钦天监说完,宣帝兴致缺缺的挥了下手,让他退下去。
然而此时,众人看向甄榛的目光,随着宣帝的话,已经又变了一变。席上的甄仲秋始终没有任何表示,身旁的贾氏如何也保持不住好脸色,手中的丝帕已经被撕成片状,还觉得不解恨。甄氏两姐妹也是神色各异,尤其是甄颜在听到宣帝说甄榛是贵极之人后,脸上红白相交,眼中差点喷出火来——
今晚本来还想献艺,借机打击那贱人,哪知宣帝竟如此抬高她!
贵极之人?分明下贱无比!
甄颜此时还不知道,宣帝接下来说出的话将更令她崩溃。
宣帝听到满意的答案,心情明显大好,他侧过脸,轻声慢语,又似是无意的问皇后:“朕听说皇后前两日召了钦天监?”
皇后淡淡一笑,声音平静柔和,“是,因为臣妾做了一个梦。”她眼眸里的笑意也是浅浅的,仿佛微风轻拂,湖面划开一闪而逝的涟漪,不等宣帝问下去,她又接着说:“臣妾梦到了文昭皇后。”
皇后出自北州府李家,名门望族,四世三公,出身十分尊贵,但宣帝的原配并不是皇后,而是皇后的堂姐,文昭皇后。文昭皇后在宣帝尚未登基的时候便已经薨了,皇后之名是后来追封的。
文昭皇后死的时候,并未留下一儿半女,时值先皇正极度宠爱三皇子怀王,朝中大臣都以为先皇会立怀王做太子,所以,李家也见风使舵,想转头支持怀王。却在这个时候,皇后嫁给了宣帝,并很快有孕,最终稳住了李家。
没过多久,先皇突然驾崩,连遗诏也来不及留下,当时有不少大臣拥护三皇子继位,但最终是李家几乎是以一己之力,辅佐宣帝顺利登基,立下天大的功劳。
但在那一场变动中,皇后的孩子没有生下来,后来一直不曾有孕。而但是因为李家曾立下大功,皇后又贤淑守礼,是以宣帝对皇后即便不甚宠爱,却一直敬重有加,当皇后说起文昭皇后,宣帝便不由的想起了过往,眼神也缓和许多。
“你们都说了什么?”
皇后柔声道:“也没什么,文昭皇后说很想念以前在京城的日子,还说什么时候会再来找臣妾,所以臣妾想算一算,文昭皇后什么时候会再来。”说话间,她轻咳了几声,清丽的眉目间流露出一丝倦色。
自那次小产后,皇后的身体便落下了病根,多年来不见起色,已经变作痼疾,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宣帝皱起了眉,“太医院都养了群酒囊饭袋不成?调养这么多年,怎的越发的不好了?”
皇后微笑道:“臣妾这身体也不是一两日的问题,皇上也莫要责怪他们。”
“你待人总是极好,却没有几个人记得你的好。”宣帝瞥了她一眼,似乎有些责怪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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