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的时候,天色尚早,宫门前已经停靠着不少马车,各色马车上分别挂着不同的徽章,显示着不同的人的身份,若是想知道今日来参加荣妃生辰宴的人有哪些,只需稍晚一些来看这些华丽迥然的马车,便可略知一二。
甄榛随意看了一下,朝中列位重臣的家眷都有到席,其中多是八皇子党,还有不少六皇子党以及一些中间党派。
看得出来,荣妃这次是想尽可能的拉拢人心,就是不知道一个生辰宴,她能闹出什么名堂来。
她有预感这次的生辰宴不会只是一群人赏赏花,聊聊天,说些吉利话这么简单。心里存了这个想法,甄榛也提起了几分警惕,况且上次皇后明确的将她归入六皇子的阵营,已经让先前欲拉拢她的荣妃面上无光,再者上次林侧妃遇险一事,只怕跟春宁宫逃不了干系,她出手救了林侧妃,指不定荣妃这些日子在背后对她恨得牙痒痒呢。
总之这次进宫,她得做好承受荣妃刁难的准备。
参宴的人很多,贾氏也在受邀之列,这次甄榛并没有避开她,而是与她们作为甄府女眷集体出席。
她们一出现,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贾氏到了宴会场地,就笑容可亲的与附近的夫人们套近乎,游走在众人之间,博取人心,游刃有余。
甄榛没去管她,很快也混迹于人群之中,与众位夫人和一些依附皇后的妃嫔相谈甚欢,与贾氏俨然形成两个阵营,无形相对。
李夫人与甄榛私交不错,见到她便忍不住晦涩的问起上次被劫的事情,这件事后来是悄无声息的平息了,不过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终究是流露了出来,有人说甄榛被侮辱了,有人却不认可,因为怀王保护了她,也有人说甄榛被家人所害,还有人说这是甄榛一手导演,为了陷害夫人贾氏……总之众说纷纭,却无人能看到事情真相,再度见到甄榛,李夫人出于关心,忍不住问出口来。
李夫人这一问的答案,也是许多人想知道的。
甄榛眉目浅淡,只道:“我险些葬身荒野,幸而安然得归,此事也不必多提,说多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最后一声幽幽叹息,似若道不尽的无奈,叫围着她的人都不由瞄着贾氏,甄榛竟连真话也不能说,只怕牵扯到家丑,毕竟窝里斗,不管斗成什么样子,在对外的时候,敌对双方的利益却是一致的,那么意欲谋害甄榛的幕后之人,大约也能猜到是谁了。
一时间,众人对甄榛不由多了几分同情,同时在心里也坚定了疏离贾氏的决心:如此毒妇,实在不能相交。
虽然如此想着,但是众人都会不自觉的忘记,如果自己到了那个境地,做出比这更加恶毒的事情也未曾没有可能。
各怀心思间,荣妃来了。
今日,她穿了一件明紫华裳,上身罩着一件雪白无杂色的狐裘,下摆绣着大朵艳丽竞放的国色牡丹,曳地的裙摆仿佛碧波微澜,带着一阵馥郁香气,从众人跟前款步而过,众人只觉得珠光宝气,玉石琳琅,好一派雍容华贵气派。
荣妃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先前不见陆清清的影子,甄榛还想她这个做亲侄女儿的应该早到了,果然如此。
今日她也是盛装出席,平素几乎清汤挂面的乌发梳了高髻,缀了金玉珠花,乍一看,真真是端庄文雅的大家小姐,细一看,却见她梗着脖子,嘴角的笑意好似定了型,显得勉强,这三九寒天,虽然四处烧着炭炉,却仍是乍暖还寒,她光洁的额头上却渗出了细密的一层香汗。
甄榛直在肚子里笑,这妮子八成是被荣妃娘娘修理了一番,期望她能做个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
那模样,真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她的身边是一个妙龄宫装丽人,甄榛认得出来,那是依附于荣妃的夏贵嫔,其后还跟着一群奴婢,风风火火而来,气势盛大,凛凛逼人。
在场之人纷纷向她见礼:“见过荣妃娘娘。”
这齐声唱诺,只是为了她一人,这种唯我独尊的感觉,直让她一阵恍惚,似在梦中。
很快,这种美妙的感觉就被一个拔地而起的尖细嗓音打破——
“皇后娘娘礼到!”
荣妃的得色瞬间支离破碎,姣美的脸上闪过一丝厉色,下一刻便见一个健壮的嬷嬷双手奉着一个银盘从缤纷梅影中走来,她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皇后的亲信,李嬷嬷。
李嬷嬷端着银盘,昂首挺胸走过来,此时,荣妃已经恢复笑容,唯独熟悉她的人才能从那完美的笑容里看到一丝冷意。
李嬷嬷带来了一份礼单,当着众人的面一一念出来,礼物很是贵重,然而当事人却不见得高兴:皇后不来便不来,却遣了一个奴婢来,虽然李嬷嬷是代表皇后来的,但是她因此不得不当着众人的面跪谢皇后。
礼物贵重与否并不重要,而是她这一跪,立见身份高下,今日又是她的生辰,任是谁跪着接受一份贺礼,怕也高兴不起来——皇后明显是派李嬷嬷来打她脸的。
“臣妾谢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荣妃跪地拜过,从李嬷嬷手上接过那礼单。
她咬着牙,美眸中恨色一闪而过,抬起头时,却是妍妍巧笑:“不知皇后凤体如何?不能来参加本宫的生辰宴也罢,却连这梅花景色也要错过?”
一句话,点出了皇后的致命伤——皇后既然错过这么好亲自打击她的机会,不是快不行了是什么?
李嬷嬷面不改色,不卑不亢的说道:“多谢荣妃娘娘挂怀,皇后身子微恙,只是后宫诸事繁杂,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她说罢敛衽施礼,“老奴还需回去复命,荣妃娘娘请便。”
荣妃面露怒色,这是她的春宁宫,何须一个奴婢来训导她该如何?!
皇后欺人太甚!
李嬷嬷却好似没有注意到荣妃的脸色,也不等荣妃搭话,便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
宴席里不复欢声笑语,人人面面相觑,有人心惊胆战,有人幸灾乐祸,却是无人言语,一时间,落英缤纷的梅林间煞然冷凝,气氛似乎冻结起来。
荣妃冷着脸色,一时也不言语。
夏贵嫔观察了荣妃的神色,哼了一声:“一个奴才竟然如此放肆!也不知皇后怎生容得下这样的人?”
若非主子目中无人,奴才又怎敢如此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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