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羹蒸得很嫩呢。”夏小橘拿勺子挖了一小块,“我妈蒸得总会有蜂窝。”
“我就是觉得,自己复刻能力还不错。”梁忱说道,“我小的时候,发烧感冒、伤风咳嗽,我妈都会蒸鸡蛋羹,她手艺还不错。”
说起小时候,夏小橘忽然想到莫靖则,问道:“梁老师,你和莫大是初中同学还是高中同学?那也认识好多年了吧?”
“哦,以前初中、高中都是一个学校的,这次凑巧碰到了。”
“是哦,要是之前你和我们小分队一起跑步,大概早就遇到了。”
“现在遇到也一样。”梁忱浅浅一笑,“本来也不是同一个班,联系也不多。”
莫靖则打了个喷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点冷。他还没有走,本来想掉头离开,但总觉得心底空落落的,似乎此刻一走,便不知何时再于何地才能重逢。
他拿出手机,给方拓发了个消息,告诉他夏小橘已经平安回家。随后便从车里出来,倚在门边,抬眼看过去便是两个女生进去的楼道。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等待有什么意义,也不去想见到梁忱要问什么。
因为他很清楚,无论说什么,她都会有一个滴水不漏的答案,避重就轻地绕开他的问题。
而他从未如此刻一般,这么迫切地想要了解另一个人的心情。
你为什么回北京?为什么回来那么久却不联络?是否连电话号码都删除了?
对于发生过的事,你到底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他想起了将近两年前的圣诞前夕,远在坎布里奇的风雪之夜,她温暖细腻的掌心贴在他的脸颊上,手指划过他的鬓角,他仿佛可以记起,那几根被拨动的头发,如何让心底如水波一样泛起涟漪。她比他所盼望的更加大方勇敢,探身过来,微仰着头,在他唇上印了一个轻柔的吻。
他回她以热烈的深吻,将她拥紧在怀中,感到她的回应也一样热烈,没有半点的犹豫和拒绝。炉火暖热的红光在房间一隅明明暗暗,在她背光的脸上留下浓重的暗影,但是一双眼睛却是明亮的,像是闪着光,里面隐约有他的倒影。
不需要细致周全的打量,只是盯着这一双眼,慧黠灵动中隐约透出妩媚,便如同藏着千言万语。他沉醉其中,如同酒意涌上头来,有些微眩晕,低头吻在她眼睛上。
他真切感受到自己的贪婪、急迫和炙烈,然而这些遇到她,便都过滤成纯净而美好的模样。无论他如何沦陷于无法自控的缱绻之中,他都觉得,此刻的心境,和在路口看着少女时代的她,骑着单车翩然而至,浅浅一笑时的欢喜满足,并无不同。
窗外大雪纷飞,不舍昼夜,绵密的雪花像是填满了天与地之间的缝隙,反射进柔白的雪光来。那时他打量着在自己臂弯酣睡的梁忱,她的面孔柔和天真,和平素思维敏捷、镇定自若的她截然不同,但是又如此自然地融合在一起,丝毫不令他觉得意外。
虽然只有两三日的相处,却如同谈了一场绵延多年的恋爱。
他们用冰箱里不多的食材做了一顿圣诞大餐,西红柿炒鸡蛋,咖喱牛肉,蔬菜水果沙拉,甜品是巧克力香蕉鸡蛋饼。平安夜时一起倚在沙发上看《ally》,梁忱扯过厚毯子,蜷在他怀里,头发弄得下巴痒痒的,他们一人捧了一杯热红酒,肉桂、丁香和柠檬的香气和馥郁的酒香氤氲在一起,让人感觉温暖安宁。风停雪住,他们踩着齐膝的积雪去看邻家院子里挂着彩灯的圣诞老人和驯鹿,在绚烂闪烁的灯光下鼻尖对着鼻尖,她嘴角微扬,笑着问嘴唇会不会冻在一起;他说不妨试试看。
他们像是当年无忧无虑,不计过去和未来,并肩漫步于冬夜的少年,只生活在属于自己的幻梦里;又像彼此默契,一同生活了很久的爱侣。
圣诞翌日,梁忱送他去唐人街坐大巴返回纽约。两个人在街边拥抱亲吻。她说:“我能不能自私一点,就送你到这里。我不擅长告别,也不想看着你走。”
那时候,他们都以为就此一别,地球两端,天各一方,不是吗?
莫靖则以为,她只是投射在自己心底一束温暖的光,却没想到,时隔两年,依旧能记得她当时的话语和细微的表情。
他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抬起头,看见梁忱脸上的一抹惊讶。
她问:“你还在?”
“嗯。”莫靖则点点头,“还是想送你回去。”
梁忱垂眸片刻,再看向他时,又是一片沉静澄明。但她并没有拒绝。
莫靖则想起,梁忱曾经说他,“你的感情只有那么多”。
是的,他很少能感受到个人情绪的大起大落。但现在,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流在心中涌动。
看她坐在自己身边,系好安全带,抬起眼帘,恰好遇到他凝视的眼。稍纵即逝的对望,他的心跳却急促起来。
记忆都变得鲜活,他依旧有想要吻她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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