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安步出医院,抬头只见那轮明月像一面水晶镜子悬在半空。? 原来这么一耽搁,时候已经不早了。
医院附近不知道种了什么植物,让这个夏末的晚上飘着又醇又暖的空气,好像刚酿成的葡萄酒,从桶里漏出香气来了。
“封婷”封婷,对不起,连累了你。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卡在了季安的喉咙,怎么也说不出来。
季安这种小霸王,从小哪怕是被自家老头提起棍子暴打都没道歉求饶过,“对不起”这三个字对他来说实在太难启齿。
“封婷”季安又鼓起勇气唤了一声,最后只是没头没脑地说:“其实这样也好,你受了伤,就不用住校了。”
这刚说完,季安便悔得想咬舌头了,这是什么话啊?就像他在幸灾乐祸一样。
封婷还是一贯的好脾气:“是啊,这样我就可以跟学校申请不住校了。”
封婷就是这样的人,在季安年幼时,他对于这个总在所有人面前摆着乖乖牌嘴脸的书呆子没有一丝好感,总想撕破她乖巧的假面具,于是处处跟她对着干,却每次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
后来他终于明白了,那不是什么假面具,这就是她原来的模样,她就是一只被逼急了才会咬人一口的小兔子。
“季安。”封婷语声柔和地唤了一声,又接着说:“今天的事,我不会跟季叔叔或者我爸爸说的。作为交换,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吧。”
季安竖起耳朵警醒了起来:“你该不会想叫我以后不要打架那么老套吧?”
在季安的童年记忆中,那些什么《极道鲜师》之类的电视剧,热血老师想要拯救失足少年都是在这种刚刚捱完打的黄金时间进行教化的。
但是他可不是失足少年啊,他是现代豪侠,一个该出手时就出手的侠客少年,如果说任何时候,难怕是看见了不平事还愣在一旁装斯文人,那跟一个被阉割的“侠”有什么差别?季安觉得自己绝对不会出于愧疚之心而许下一个不能实现的承诺。
封婷嘻笑一声,不置可否,只是悠悠念起《赠侠少年》的第一句:“生来骨格称头颅,未出须眉已丈夫。”
季安一怔,这是他最喜欢的诗句,他还特地自制了很多张剑形的书签,在上面题了这行字以后再放到每一本他从学校图书馆借来的武侠小说里面,他总是幻想有一天会有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在上面“回信”。
谁会想到,那个“志同道合”的人居然会是文弱得可以被风吹走的封书呆子?
“你知道吗?新文化运动的好几个倡导者,那些说着要以白话文取代古文的人其实对古文极有研究。你想想啊,如果他们是个文盲,也不懂文言文,别人会不会觉得他们鼓吹白话文仅仅是为了掩饰自己没有文化的缺点呢?”封婷顿了顿,思索着怎样把话说得更浅白些。
“我是说如果你真的想当一个侠,那也得有点文化底蕴;不然看在别人眼中,你只是个念不成书﹑无事生非的混小子。我这么说不是揄揶你我是说”封婷生怕自己的话惹来误会,又顿了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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