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遂醒来的时候,已经又是一个清晨。晨光在她的额间和轻轻颤抖不愿睁开的双眼之间明明灭灭。
她是如此软弱,从前只是从没有发生这样她不愿意面对的事,如今她情愿昨天的事都是一场梦。
一旦睁开眼,就不得不去承认了。为什么呢?人类除了骨头有一点硬度,其他皆是柔软的,而这样柔软的人却能制造比刀锋还要尖锐锋利的现实。
她都做了什么呢?让小清穿和常安都被劫掠生机,让何少康识海昏沉。失去的生机不可回复,昏沉的识海她也一筹莫展。
一滴泪从她的眼解滚落,便被一只温热的小手轻轻拭去。容遂缓缓伸出左手,抓住那只小手盖住自己的眼睛,泪水止不住地涌出,打湿了那只小手。
没有人责怪她,正如她不能责怪为何生活要让她来面对这么冷酷的一面。为什么她身边的伙伴都这样温柔和勇于担当?更叫她一腔子的愧疚和伤心!
“啪”,一声脆响,容遂额头挨了一记。容遂不得不睁开眼对上叶倾还想再来一下的手。
“赶紧起来,然后重整一下意识,昨晚阿漫才说,你和祭阵中的人因为之前的意识融合,很容易共振。你现在是更多是感染他们的情绪。”
“愧疚也是很强烈的一种情绪,你要是不能转化,再引来共融意识空间的情绪共振,后果会怎样?想想看,万一让意志力薄弱的点人都厌弃自己,然后再弃个世,那可就是诱人放弃生命了。”
容遂:人的意识这么容易相互影响吗?有了曾经的意识融合之后,更容易彼此影响么?那她此刻的意识岂非影响了不少人?这可真是吓人一跳。
小清穿捏着湿乎乎的小手,一边认真地打量着容遂,“姐姐不要伤心了,你难过,我也很难过呢。”
真叫人头痛,她怎么没有受到强力意志的影响,反而将软弱和负疚带给了别人呢?容遂止念定心,至少不能让情况更坏。
“阿漫说的,同一族群本就容易形成意识的共振,相同的固有意识和观念就是这么建立的。你难道没有好奇过,有些想法怎么就会很自然的产生了吗?”
“难不成你会真的认为,都是你自己要这么想吗?既然已经发生了同族意识共振,阿漫也说让你以后一定注意意念从何而起,如果能自由地发现和控制意念的起灭,就能更深入地脱离意识的限制,获取更多的意识能量,也能达到更为宽广的意识频率。”
容遂不由怔住。是这样啊,果然应该是这样,很多时候她就是无意识地活在人们的群体意识之中,而群体意识对于个人而言其实是残酷的,因为它不会过问那个人真的想要什么,而只是积年累月地沉积属于群体的意念和价值。
昨天,她经历了最美好的群体意识,爱,也经历了最让人难以解脱的群体意识,羞愧。虽然,这些意识波动,她也有,但确实并不应如此剧烈。
阿漫其实是要她警惕不要被群体意识在无知觉中感染吧,一个人的意念如果能明明白白知道源起,想必真的是一种她从未领会的自由。
这层迷障,一经戳破,好似一切都明朗起来。她不再焦急,也不再硬充什么好汉,甚至昨天她的的冲动,也有群体意识中积垫的的侥幸和孤胆英雄情结的影响。
何少康已经被步青骊带走,对于这种识海被破坏的情形,玄门更有经验。
今天本是约好了去敬老院去见那位睿智的老先生的日子,但容遂决定不去了。
这几天看似一切自主,其实也是被所有发生的事,和未曾认知到的意识推着向前,竟然并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这样和只剩下生存有什么分别呢?
如果面对危乱,就自己放弃了生活的情志,活着也并没有比被魔族攫取了全部意识能量好多少。
她可曾给大家煮过一杯咖啡?电能早不是问题,她已经懂得模拟电流的能量结构了啊。小清穿那么喜欢苹果,她不能为他烤一份苹果派么?
这个世界并不缺少她的一天,但她却需要有自己的一天。
所以,当郑朔挽着王帆的手,来叫容遂一起去敬老院时,只得到了一杯香浓的咖啡,和在一个漂亮的小男孩眼巴巴的目光下吞下去的苹果派。
真奇怪,明明睁开眼之前,还烦恼痛苦得要死,情愿不要醒来,而此刻竟又如此地安适。
常安静静地坐在对面,尽管容遂的目光还时不时在他的脸上,头发上打转,想看看他的脸上有没有多条皱纹,头上有没有新生白发,但他知道已经不用为容遂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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