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中的大多数原来都暗自揣度,觉得她好端端地戴个面具,又定下那些破规矩,不过是娼妓们常们的手段,装神弄鬼故弄玄虚,哄骗那些愚蠢之辈趋之若鹜,以求自抬身价罢了。他们都是聪明人,偏不上她的当,不但不上当,而且今日定要揭下她的面具,让她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如今见她落落大方坦坦荡荡,毫无矫揉造作扭捏作态,而且谈吐不凡见识渊博,对倭国的了解,看安倍的反应并非胡编,他们只能自愧不如。种种加在一起,反倒一怔,觉得莫非真错怪人家了?或许,面具下,有人家的一段伤心过往?
又一想,这些娼门女子,谁没有一段伤心往事。说起来人家一介弱女子,沦落娼门已经够悲惨的了,也没招惹咱们,刚才若是真冲将上去,斯文扫地不说,只怕……后果真正是不堪设想。及至听她说要作东,更觉这春四娘是个豪爽之人,难得一风的风尘英雄,佩服,佩服,都想吟诗一首以表达仰慕之情了。
春玉娘的声音正好在这个时候传了进来:“哎哟,我儿果然想得周到,倒是与为娘的想到一处去了。”众人让开一条道,春玉娘款款地走了进来,看春四娘的眼光,更比先前炽烈了几分,“我已在前厅置了一桌酒,诸位郎君若不嫌弃,还请随四娘前去饮上几盏。”
春四娘由绿珠扶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眼睛往前一扫,正看见人群最外面,武敏之转身往外走去。她只看到他半张侧脸,且只是惊鸿一瞥,但心中却已是惊涛骇浪,连脸色都有些发白。
不过有了上次的经历,她还算镇定,只是一瞬不转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一只手则下意识地扣上了自己的面具。
“哎呀,我儿脸色怎会如此难看,可是刚才吓着了?既如此,我儿勿须多礼,便在屋里歇息着吧,若要硬撑,累坏了可如何是好?我儿放心,诸位郎君都是明白人,定不会强求我儿。诸位郎君请随我来,二娘率众姐妹在前厅等着呢。”春玉娘对春四娘眨眨眼睛,风一样将满屋子人掇弄了出去。
“娘子真是好胆色!”绿珠揭下了春四娘身上的白麻布,“刚才真是吓死绿珠了,此刻心还在怦怦直跳。”她展开那白麻布看了看,不觉笑了起来。
春四娘定了定神,院子里已经空无一人,她双手捧心,深吸了一口气,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些:“绿珠,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白衣的人。”
绿珠抬头向外看了看:“娘子是说方才么,有好几个穿白衣的,只不知娘子指的是哪一个?”
春四娘慢慢坐了下来,捧起茶盅啜了一口,茶已经冷了,本就古怪的味道,更是难以下咽。她皱了皱眉头。绿珠哎呀一声:“刚才只顾着害怕,倒忘了这茶了。娘子稍等,绿珠替你倒盏热热的来。”
春四娘伸出手拦住了她,好一会儿才道:“把白色穿得最好看的那个。”
绿珠侧头想了想,恍然道:“娘子可是说的,周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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