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令夫妇自然不敢不处处小心。
武敏之夫妇住的宫殿,仅次于皇家亲临时所住的那间。且房中布置,均是由着夫妇二人的平日喜好。
陵令夫人犹怕杨氏不满意,从婢子捧着的托盘中端起茶盏,亲自奉了茶,看杨氏浅啜了一口,才小心地问道:“这里比不得京中,不知夫人可满意?若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夫人仅管指出来,我这就差人去办。”
杨氏面露悲戚,长叹道:“夫人有心,我看甚好。况且,原是为家婆守灵来的,未能结庐守陵,已是不孝,哪里还敢挑剔?”
又起身对陵令夫人道了谢:“有劳夫人。”
陵令夫人忙还礼道:“夫人客气,愧不敢当。”
她好生宽尉了杨氏一番,见她始终愁眉深锁,便转了话头:“小大郎可好?去岁回京,在老夫人处见过一次,真是个漂亮的小郎君。更难得的是,明明是个小人儿,然言谈举止,却颇为不俗。今日我便把话放在这里,夫人且请记着罢,小大郎日后,前途必然无量,指不定远胜他父亲哩。”
作母亲的,生平最得意的事儿,大约便是有人夸自己的儿女了。杨氏也不例外。她一向端庄,又是这般情势下,心里虽得意,脸上却丝毫不露,只眉梢眼角,浅浅地浮上了一层暖意。
“夫人谬赞。快别提。琬儿年纪虽小,却最是孝顺。原本要一同前来,为祖母守灵的。不巧因悲伤过度,临行前却病了一场。他虽执意要来送祖母,老夫人却不放心,死活留下了他。说待好了些,定差人送他过来,好容易才哄住了他。”杨氏平日话并不多,谈到儿子,不免多说了几句。
陵令夫人见杨氏说得轻松,且面上并无担忧之色,便知小大郎并无大碍,只怕源头还在老夫人身上。
想起京中那些传闻,陵令夫人不动声色,先关心了小大郎一番,又狠狠地夸赞了一番。看杨氏掩住嘴打了个呵欠,便告辞退了出来。
另一边,陵令则殷勤地陪在武敏之身侧。
看武敏之一脸憔悴,且难掩倦色,他小心地道:“郑国夫人已经入土为安,国公千万保重身体才是。这几日国公不眠不休,一片孝心足可感天撼地,夫人若泉下有知,想必亦很是安慰。”
这不过是陵令说顺了嘴的套话,别的人多少都会随情地客套几句。武敏之却只是揭开了茶盏盖子,缭缭的水气中,看都没看他一眼。
陵令后面的套话就说不下去了。
他讪笑一声,马上又意识到不妥,忙端整了脸色,自如地切换出了一脸悲戚。
“国公请节哀顺便。国公的住处,下官早已亲自守着收拾得妥妥当当,国公可要随下官前去看看?国公虽一片孝心,寺中到底喧嚣,依下官看,国公不如还是住在寝宫的好。”
武敏之放下茶盏,淡淡地道:“无妨,我住在崇圣寺便好,还请陵令代为安排。”
陵令误会了武敏之的意思,忙道:“郑国夫人的七七四十九日法事,下官已安排妥当,国公尽可放心。”
武敏之道:“陵令守陵多年,一向妥当,连圣人都赞许有加,我岂有不放心的?”他垂下眼睑,淡然道,“我只是想亲自为亡母诵经祈福,再送她一程。”
陵令本想用语言大大地表示一番对周国公的敬仰之情,可是刚才几次说话,都碰了不个软钉子,他聪明地选择了闭嘴。改用表情,明白无误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见武敏之的表情没什么变化,陵令轻咳一声,慢慢地道:“也好,所幸寺中,国公房间的被褥,都是下官亲自领着人布置的。”
“有劳陵令了。”武敏之的话说得倒是客气。
陵令道:“不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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